坐在堂中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顾琼枝出来,秦德威看了几眼就批评说:“这天都凉了,你怎么还穿的这样薄?也不怕生病!”
顾琼枝稍加思索,恍然大悟,小官人肯定是想换口味了。进去又出来,又把许久不穿的白孝服换上了。
秦德威:“……”
说句实话,连他这么聪明的人,有时候也捉摸不透顾娘子的脑回路。
顾琼枝坐在侧旁,询问道:“小官人你今日怎会登门?叫妾身意想不到哩。”
她知道今天是秦德威母亲再嫁的日子,先前秦德威为此从她这里支取过一点银子交与母亲,也就让她知道了秦母婚事。
秦德威漫不经心的回答说:“想来想去无处可去,放眼南京城,所幸还有姐姐这里可以叨扰!”
顾琼枝稍加思忖,恍然大悟,小官人这又是暗示自己什么?
母亲再嫁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他特意跑到自己这寡妇家里,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也暗示自己可以再嫁了?
但是现在不行的,他还小呢!
也不对,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啊,差着快十岁怎么做夫妻,他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太直接的拒绝会让小少年伤心难过的,所以顾琼枝就委婉的说:“你现在岁数还小,等你再长大些,你我再一起做决定,好不好啊?”
秦德威:“???”
这顾姐姐又想什么呢?什么一起做决定?算了,还是说说钱庄的最近的业务吧。
就在这时,前院仆妇突然来禀报说,县衙的秦捕头来拜访顾娘子。
秦德威十分诧异:“我叔父之前没有来找过你吧?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顾琼枝也很奇怪:“莫不是来找你的?”
秦德威一口否认了:“我没有告诉叔父在这里,再说叔父如果是来找我,就直接点我名了,不会只说来找你。”
顾琼枝又道:“不用猜了,请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秦德威叹口气:“你去见见吧,但今天我没什么脸面见叔父,先躲开了。”
于是顾琼枝独自去了前堂,等秦捕头被领进来后,又请秦捕头落座上茶,然后问道:“秦大爷突然来找妾身,又有何贵干?”
秦捕头长叹一声,开口道:“我秦家面临绝嗣之危,想来问问顾娘子,有无存亡继绝之善心?”
顾琼枝吓了一跳,又问道:“秦大爷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妾身感觉当不起呢。”
秦捕头满脸悲壮的说:“今日我那嫂子改嫁,威哥儿只怕要改别姓了,这是为了功名前途,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我们秦家不能断绝,故而我只能另想它法!
将来威哥儿在曾家娶妻生子,那都是他们曾家的事情,但我们秦家也要为威哥儿另外寻觅一房!
只要这房生了子女姓秦,对我们秦家就是大恩!不管世俗名分如何,在我们秦家这里就视为长支正房,承祀秦家香火!”
顾琼枝只听得羞红满面,万万没想到秦捕头居然也是受了刺激,跑过来对自己说这些个羞死人的话。
秦捕头如今是秦德威在秦家唯一的长辈,家族事务他说了就算,照他这么说,似乎又可能有未来了?
秦捕头最后又说:“威哥儿和你彼此知根知底,你们又是共过患难的,情分与别人不同,我也放心。今日就是先把话亮明白了,顾娘子你不妨先考虑着!”
顾琼枝用微不可察的小声说:“妾身想想。”
秦捕头忙不迭的告辞了,其实他心里也很尬。
跑到别人家,对着女子说“请你认真考虑一下以后帮我们老秦家生孩子”这种话,实在是太羞耻了。
但为了秦家的香火,秦捕头可以豁出去,香火都快没了,脸面又有什么用!
顾琼枝也是恍恍惚惚的,连送客都忘了送,坐在前堂发了好一会儿呆。
然后才起身回到后院,看见秦德威歪着身子坐在罗圈椅里,忍不住就“呸”了一声,骂了一句:“小死鬼!”
秦德威:“???”
什么情况这又是?为什么骂自己?顾姐姐的脸为什么又这么红?
顾琼枝收拾着心情,调整着情绪,拿出了大人气势说:“以后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对妾身说,不要让叔父这样的老实人为难!”
秦德威一脸懵逼,“什么话?”
顾娘子“呵呵”了几声,这小男人又在故意装纯了,装吧装吧,看你还能装一年还是两年。
当初调戏自己的时候,不是溜得不行吗,现在反倒开始装纯了。
第二百零七章 社会人
次日大早晨,秦德威尚在睡梦中,突然就从外面中厅传来“咣当”一声,把秦德威给吵醒了。
秦德威打着哈欠出去看,原来是徐妙璇打扫收拾中厅的时候,不小心失了手,把一个木托盘掉在了地上。
看着徐妙璇疲惫的神容,秦德威叹道:“你这是何苦,今天不去休息,还跑过来作甚!”
昨天母亲和曾先生的婚事,徐妙璇跑过去帮手了。这时代婚礼的重头都在晚上,所以帮忙的徐妙璇昨晚估计也没休息好。
“今天确实有要紧事跟你说。”徐妙璇帮着秦德威倒了水,然后继续说:“我收到了书信,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位何鳌何大人,你还记得么?”
秦德威迷茫的问:“你什么时候说过的?”
徐妙璇有点奇怪,小郎君怎么记性突然这么差了?这么差还怎么读书?
但她没多想,答道:“就是府试过后那晚,庆祝你府试案首的时候,我说过的。”
秦德威仿佛真想不起来了,皱眉苦思:“我怎么记不清了?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你又是怎么说的啊?”
徐妙璇下意识就说起当时情况:“当时吃了点酒啊,你我都有些醉意,然后一起犯了浑。我脱了外衣,你又趴在我胸……”
说着说着,徐妙璇感觉不太对,立刻回过神来,拍过去一巴掌,但被秦德威有预谋的闪开了。
秦德威隔着桌子,发出“嘿嘿嘿”的魔性笑声。
“说正事呢,别作弄人!”徐妙璇叫道。
秦德威当然记得,先前徐妙璇说过,当年她父亲救过一名叫何鳌的官员,即将上任南直隶提学御史,成为南直隶几万待考童生的爸爸级人物。
现在重新提起来,莫非马上要到任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徐妙璇点头说:“没错,已经任命了,运河封冻前肯定到任。估计明年二三月就从应天府开始考试。
算起来小郎君你还有四个月时间,必须马上找个老师传经,简单说就是学习如何用春秋题写八股文章。”
秦德威又很社会的问:“等他到任后,要不要去句容拜访送礼?这位新大宗师有什么喜好?”
说句大明官场冷笑话,到大明中期为止,南直隶提学御史学道衙门不在南京城,负责江南十府的应天巡抚行辕也不在南京城。
这两个非常要害的衙门其实都驻在平平无奇、默默无闻的句容县,也就是整个应天府最东边那个县,这都已经挨着镇江了。
不要问原因,问就是政治平衡。反正按照惯例,应天巡抚不会管南京城里的事情,一直到了万历时候应天巡抚才移驻南京城。
这也是小学生在南京城里搅风搅雨时,从来没遇到过巡抚行辕和学道衙门的原因,遇到一次王阳明他外甥闻人大宗师是个特例。
另南直隶学道衙门其实有两处,除了东边句容还有一处在西边太平府,反正就是不在南京城里。
所以提学官开应天府的道试时,作为首都加省城的童生,秦德威多半要跑到句容县去考。
除非提学官也想不开了,非要来水深水浑的南京城开一场。
听到秦德威问起要不要去句容拜访,徐妙璇就说:“先不必了,这位何大人非常注重风评,按照条例大宗师不允许与考生往来走动。”
秦德威就听人劝吃饱饭,女先生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吧。当务之急还是找个春秋老师带着入入门,把道试应对过去。
吃过早饭,秦德威就出门去拜见曾后爹和周亲妈。当儿子的不可能一直躲着,这会儿都生米熟饭了,也该去在新家庭亮亮相。
二位高堂都在家里等着呢,秦德威先见个礼再说。
改口叫别人父亲很困难,一时也转不过来,所以秦德威就先含糊其词的叫“老爷”,一切都要慢慢适应!
见完礼就闲聊,又说起学春秋的问题,秦德威问曾后爹,能不能找个这方面的老师传经?
没别的意思,就是给曾后爹安排点事情,让曾后爹找找当父亲的感觉。再说曾后爹好歹是举人了,应酬这么多天,人脉也该建立起来了。
曾铣有点发愁的答道:“治春秋经的大家多是徽人,你和徽人之间这关系……待我尽快帮你访问,在赴京赶考之前争取找到人。”
秦德威又很关心的问道:“老爷何时公车上京啊。”
“过得几日,月底就走。”曾铣又说:“你母亲也想同我一起。”
这让秦德威略感意外,很少听说赶考还带着妻子的,还是说新婚燕尔难舍难分?难道曾后爹之前是个老处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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