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李的李春芳:“……”
这见礼名号太踏马的羞耻了。
人不中二枉少年,李春芳小时候在华阳洞读过书,然后很中二的给自己起了个名号叫“华阳洞主人”。
如今再回想起这段中二黑历史,简直就是满满的羞耻啊。只是李春芳不明白,这位小学生怎么知道的?
曾铣疑惑的看着小李同乡:“华阳洞主?子实你有这样的名号?”
李春芳掩面道:“年幼无知,曾经戏称。”
哦哦,曾铣恍然,想不到温文尔雅的小李同乡,竟然也有如此酷炫的岁月。
怕小同乡面子挂不住,曾先生又赶紧对秦德威说:“李子实与我交情深厚,他父亲又委托我帮忙照看,这次有事情请你出把力。”
秦德威问道:“有什么事情?曾先生你打发人来吩咐一声就是,还用亲自过来?”
李春芳开口道:“是在下有求于人,怎可轻慢,所以就拖着子重兄一起前来拜访。”
秦德威笑了笑说:“华阳洞主有话但讲,有曾先生在这里,在下必定尽力!”
踏马的能不能不要再提华阳洞主,小李一边默默吐槽,一边说出来意:“所求不过南都安居之所也。”
秦德威皱了皱眉头,仿佛很为难。
曾先生很关心地问:“看你犹豫样子,莫非很难办理?”
又见秦德威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份叠好的纸张,然后展开,只见上面列了几个地址。
然后对着曾、李二人说:“我早就有所准备,提前搜刮了一遍县境,搞出这几处闲置官房,距离贡院都不算很远。
到底让李洞主住在哪里,有点犯难了,故而犹豫不定。”
曾先生:“……”
李春芳:“……”
秦德威说完,又将手里纸张塞给李春芳:“还是阁下自己选一处吧,选好了做个记号!”
李春芳捧着一串地址愕然无语,曾兄这个弟子,真的是很清奇脱俗啊,这像是个十三岁少年能干出的事吗!
金陵小学生,江东小霸王,名如其人,服气!
听到秦德威对曾先生说:“好久不曾与曾先生聚会,今日我作东道,去太白楼如何?”
李春芳连忙道:“今日怎能让阁下破费,还是由在下做个答谢东道!只是太白楼在哪里,在下不知,烦请两位引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不就熟了吗?
于是秦德威这个本地人带路,三人一起沿着秦淮河向西走。
只见沿河两岸遍布亭台楼榭,可谓是十里珠帘,画舫在河上穿梭往来,管弦箫鼓隐隐入耳。
无论河边露台,还是舫舟席间,坐着不少红红绿绿的美人,大大方方的也不怕被人观看,一路走过来赏心悦目。
至于美人身旁还有男人……谁走在这里时会去注意男人啊!
曾先生和小李一边看,一边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这样的六朝金粉放浪奢靡气象,竟然出现在我煌煌大明国都,还紧挨着神圣的学宫和贡院!
秦德威介绍说:“眼下这时候,秦淮河房最贵,临近贡院的河房,从东水关到武定桥这段,一个月租金八两起步,非富家子弟住不起啊!”
说着说着秦德威又叹口气,仿佛很遗憾的样子:“可惜这些水景河房都是私家修建的。”
“最有钱的富家子弟,也不见得住这里吧?”小李突然说,“到秦淮旧院,包下一处满意地方,住几个月备考,红袖添香夜读书,那比只住河房花费更多。”
秦德威哑然失笑,看不出来,小李洞主挺闷骚。
又走了一会儿,过了武定桥就到太白楼。秦德威又问了问门口店家伙计,居然已经没有空余席位了。
在这考试大年,江南江北十四郡读书人齐聚于秦淮河,尤其大户有钱人比例很高,免不了呼朋唤友宴饮聚会。
太白楼这种位于秦淮河武定桥的知名酒楼,不提前预定哪还能有空余席位?江东小霸王的面子也不好用!
秦德威在门口转了几圈,也无可奈何,对曾、李二人说:“要么换个地方,要么等一等?”
正说着话,秦德威突然发现,太白楼门外似乎有个人刻意背对着自己。
刚才自己门里门外的转了几圈观察情况,但这个人让自己看到的永远是背影,而且这个背影看起来极其眼熟。
秦德威狐疑的绕了个圈子,朝着那人走过去,但那人居然也自然而然的调整着角度,始终背向他。
最后秦德威一直走到了那人身边,使劲探头终于看到了此人的侧脸,惊喜的叫了一声:“这不是王朋友吗!今日真是凑了巧,太白楼前得遇王朋友啊!”
南京传统文坛后起之秀、老盟主关门弟子、金陵三俊之一的儿子、准名士、府学生员王逢元翻了翻白眼,这踏马的什么鬼日子,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
本来正让王怜卿打听青溪社这帮人的动向,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就遇到了王朋友!
与王逢元同站在一起的还有两人,都很年轻,一个看起来十七八,一个二十几岁。
这两人见王逢元突然脸色大变,像雨像雾又像风的,都十分莫名其妙。再看看新出现的小少年,这青梅竹马的年纪岁数……这英气勃发的相貌……顿时又恍然大悟!
“在下今日没空与你纠缠!”王逢元简单粗暴的御敌于国门之外。
秦德威看了看其他人,叹口气道:“吉山啊,你又换了一批朋友?每次见到你,身边的朋友都不一样啊。”
“住口!你别过来!”王逢元警告说:“今日是我们本地举子与几位姑苏同道聚饮然后会文,你一个小学生,不要胡闹!”
“那可真是巧了!”秦德威对着曾先生和李洞主招了招手,然后又对王逢元说:“在下这边也有两位扬州举子,若江东、江南、江北三大府举子会文,岂不是美谈!”
王逢元瞪着秦德威,你们说来参加就参加?我跟你有这么熟吗?这是熟人聚会,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硬来凑什么热闹!
直到现在,王逢元也没有给两边人互相介绍,显然是铁了心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竖起一道防火墙,直接把小学生隔离在外!
秦德威无奈,对王逢元说:“在下有几句话,要对王朋友说。”
“不听,免开尊口。”王逢元言简意赅的回答。
随后王逢元招呼着身边两位友人,“我们先进去等着别人好了,免得在外面被闲杂人等纠缠!”
无处下手的秦德威便发起愁来,这王公子怎么就变得油盐不进了呢?
“你就是小学生?”王逢元身后的外地士子突然忍不住好奇开口:“在下从衡山先生那里听到过你的事情。”
就怕没人搭话啊,秦德威迅速回应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太仓王忬。”那人也作了个自我介绍。
秦德威有点惊奇,今天真是名人之日啊,这王忬居然也是个传奇人物。
乃是未来文坛大宗师王世贞的父亲,很能打,官至蓟辽总督,在传说中因为《清明上河图》,得罪严嵩被下狱害死。
但秦德威还没说什么,突然就见曾先生冲了过来,对着王忬说:“莫非昔年南都少司马质庵公之后人乎?”
王忬愣了愣,没想到对方有人突然提起父亲。他父亲王倬号质庵,最后官居南京兵部右侍郎,但在十年前去世了。
曾先生一脸崇拜的说:“质庵公当年以文臣领兵,屡屡平息动乱,实乃栋梁名臣,在下向来仰慕!
十年前在下游学南都时,质庵公为少司马,在下曾托同乡投卷引见,不想才受面教一次,质庵公便化鹤仙去,未能再得讨教,为在下终身憾事!”
有人这么崇拜自己父亲,而且还有一段老渊源,王忬好感大增,而且都是对兵事有兴趣的人,便与曾铣热络的谈论起来。
秦德威无语,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又对着另一个王逢元的朋友问道:“阁下依稀眼熟,应当会过面?”
那人便答道:“在下蔡汝楠,去年徐氏东园雅集上与你碰过面。”
秦德威恍然大悟:“记起来了,阁下乃是湛祭酒高徒!”
此人乃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当世经学大家湛若水的弟子。据说蔡汝楠从八岁起就在南京跟着湛若水学习,基本也被视为南京本土文坛的人物了。
还没等秦德威再说什么,李春芳突然冲了过来,激动的对着蔡汝楠说:“令师可是甘泉先生?八年前甘泉先生自京师南下,路过扬州时,在下虽然年幼,但侥幸拜见过一面受过教诲!
在下心中一直仰慕甘泉先生学问,早有拜入门墙之心,怎奈无人引荐!不想今日得识甘泉先生高足!”
蔡汝楠见有人如此推崇自己老师,又有一层渊源,便也好感大增,与李春芳交谈起来,两人都喜欢研究经学,共同话题也多,很快就谈得热乎起来。
秦德威无语,敢情这边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又转向王逢元,对着王公子耸了耸肩,你看,大家这不就熟了吗?读书人总有一百种方式攀交情,不寒碜!
王逢元满脸悲愤,朋友踏马的都已经跟别人搭起了话,还怎么建立防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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