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可是咱们最后的本钱,可是本钱没了,以后可就没立足根本了。”
土国宝勒停坐骑,扭头看着曹虎、邹锡祥、杨国海这几个最亲信之人,叹道,“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幻想着那些呢?
实话跟你们说吧,这当今圣上啊,可不是崇祯,更不是弘光,想做个军阀,想听调不听宣,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看看他的布局,看看他的谋划,看看他的手段,看看他的用兵之道,咱们跟他玩那一套,那是自寻死路。
干脆还是识相点,把该做的事做了,剩下的,就听从安排吧。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这乱世啊,活着比其它的都重要。
短短一年时间不到,朱以海就从一个孤王,成了半壁江山之主。他很轻松的就把驻防江南的四翼八旗给灭了,整整一万人啊。
满州和蒙古八旗兵,总共才不到十万,这一下子就灭一万。
深深震慑到土国宝了。
这大半年来,他三失苏州城,也曾幻想着通过赎城,私通明军等手段维持这官职地位,继续做一方土皇帝。
如今却才明白,他还是太天真了。
严我公、李遇春、郑继武、朱大纲、吴凯等通通都是这明皇帝的人,鞑子们被他玩的跟孙子一样。
土国宝感觉自己这大半年来,被人家当傻子一样戏耍呢。
“都到如今这份上了,你以为他们还会让我们再领着这一万人马?”土国宝摇头,“反正过了今天,这些兵也不再是咱们的,所以也别心疼,趁现在还在手上,就拿着再立些功劳,也算是份投名状吧。”
打马奔回苏州城,土国宝立即开始安排。
他秘密封锁全城,暗中调动兵马,然后只带了一队家丁去内城见康喀喇,向他带去了一个好消息。
“嘉定前臣遗老等谋反作乱,兵变夺城,和托将军闻报,急率兵马赶往嘉定,经过三日猛攻,收复嘉定,屠光了全城叛逆,如今正在嘉定休整,不日将到苏州汇合。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杭州的珠玛喇将军也经湖州、宜兴赶到了江宁,已经和严经略取得联系,眼下苏州城外的明贼,正在骚动,似乎准备分兵回援江宁。”
土国宝说的有模有样。
康喀喇这段时间被完全隔绝了外来消息,根本不知道外面情况,还真以土国宝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他很是信任,见他把城防经营的井井有条,有如铁桶,还十分赞赏。
“康侍郎,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现在明营有些骚动,军心不稳,我看可以趁机反击,今晚我们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出城袭营,定能反败为胜。”
康喀喇有些心动。
明军围苏州城,日夜打造攻城器械,期间也发起过数次进攻,但都被土国宝率军击退,但天天被围着也是憋屈。
现在听说珠玛喇与和托,都传来捷报,也就有些忍不住了。
“好。”康喀喇不想输给侄子,“不能让王闯子给跑了,得给江宁分担些担子。”
夜晚。
风雪夜,漆黑一片,寒风呼呼。
白天时土国宝和康喀喇都已经分别分赐赏银,分赏酒肉给将士,所有人饱餐一顿,养精蓄锐。
天黑之后,康喀喇全副武装,背两袋箭,腰佩刀,背负枪、弓,马鞍上还挂着铁鞭、火铳。
一千八满州兵,也都全副武装。
人衔枚,马裹蹄。
就摸着黑出了内城。
出内城,走在苏州城中街道上,寂静沉闷。
戒严的城市,死气沉沉。
每队才打了一支灯笼,微弱的光照亮街道,他们沉默着前行,都憋着一股劲,准备出城痛击明军,一展八旗雄风。
按约定,土国宝今晚会率一万标营,从苏州四门分路杀出,他们打前阵,也是掩护,将声东击西,吸引明军注意,然后掩护康喀喇这一千八精锐八旗兵直杀向浒墅镇明军主营。
土国宝甚至已经给了康喀喇一副浒墅关镇明军大营布防图。
……
“军门,鞑子已经出了满城,全军出动。”
土国宝站在胥门的城门楼上,全副甲胄,外裹大氅,风雪落在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白。
“传令参将杨国海,让他按计划带本部,进入满城,关起城门,堵住鞑子退路。”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的赶来,将一条条信息汇报,鞑子兵的路线,位置,一一及时上报。
土国宝沉着淡定,按计划让曹虎等诸将,各率兵马合围,堵住其它街巷,不给鞑子半分机会。
随着时间推进。
清军越来越靠近胥门,也一步步的踏入了伏击圈。
“再次重申赏格,告诉兄弟们,杀一个鞑子兵,赏银二十两!”
……
越来越靠近胥门,但仍然是一片静悄悄。
康喀喇骑在马上,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按约定,土国宝应当在这里等他,这里现在应当到处都是准备出击的标营士兵,甚至会有许多民壮等。
可现在这里仍然一片漆黑死寂。
土国宝呢?
他叫来一名亲兵,让他骑马赶到前面去查看。
片刻,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在这寂静的雪夜显得很突兀。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康喀喇远远看到一骑接近,然后看到了马上骑士。
可骑士好像没有头。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等马又奔近了些,靠近了前面的灯火,却仍是无头骑士。
正惊异间,马依然奔了过来。
这时前方的士兵也发现了异样,他们拦住马,然后发出惊呼。
“将军,他死了,脑袋不见了。”
马上真是一具无头尸体,而且看装束,正是刚刚康喀喇派去城门处的那个亲兵。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康喀喇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突然,一声闷响传来,犹如春雷绽开。
然后康喀喇就看到街道前方闪过一道红光,紧接着就是更大的声音传来。
“火炮!”
“敌袭!”
康喀喇亡魂大冒,失声尖叫起来。
街道前方,就在城门附近,居然堆起了土袋,甚至架起了火炮在那,对着他们直接就开火了。
炮弹轰出,直接袭来。
不宽的街道上挤满了八旗兵,这一炮就轰碎了无数人马,残肢断臂满天飞,鲜血四溅。
然后又是一炮。
随着这炮声,无数喊杀声响起。
街道两边的房屋顶上,有火把扔了过来,还有火球。
然后是无数弓箭手、火铳手站在屋顶上对着他们居高临下的射击。
火球、油瓶等在街上破裂绽放,燃烧着。
箭矢横飞,铳声大作。
火炮轰隆不停。
无数喊杀声起,火光中,到处都是杀出来的兵马,举着盾牌、长矛、大刀围攻过来。
康喀喇看着这一幕幕,怒急攻心,脸色惨白。
中计了。
土国宝,该死的土国宝!
他在马上大声的吼叫着,试图指挥八旗勇士们杀出一条路来,离开这个陷阱,甚至是把胆敢伏击他们的土国宝碎尸万段。
可是尖厉的破空声传来,一枚炮弹在他前面落地弹起,然后直接从他面前扫过,康喀喇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没了。
火光中,康喀喇的坐骑上,只剩下了半具尸体,胸腹以上,整个不见了。
第384章 苏州
苏州。
胥门上,忠肃镇总兵官卢象观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登上城门楼,他手里握着一支皇帝赏赐的千里镜,观看着远处街巷里的战斗。
此时天已大亮,城中战斗也基本结束。
康喀喇虽然勇猛,是完颜部新一代的当家之人,但昨夜这一战,土国宝谋划许久,又有明军在后支持,所以他是必死。
各条街巷早就埋伏了人,康喀喇一千八出了满城,也就再无退路,他们一步步踏进伏击圈,街头巷尾都被土袋土梁堵住,然后无数弓弩手火枪兵占据屋顶等高处射击,盾牌手、长矛手层层围堵。
又是半夜之时,土国宝还让部下喊出了明军的名头。
又颁下重赏。
八旗虽勇悍敢战,但陷在这种包围困境之中,却也是有心无力,难以挣脱,狭窄的街巷限制了他们的勇武,而土国宝的兵却能躲在高处、安全处痛击。
甚至架起城防火炮轰击。
康喀喇是死的最憋屈的,战斗刚开始,就被一炮削掉了半截身躯。
“土国宝确实有些本事,此人是个隐患,不如趁他们此时疲惫之时,干脆一网打尽?”一名标统道。
卢象观看着这位游击,其实他也很心动,可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他还记的王相和沈文忠的命令。
御营是最讲究服从的地方,皇帝也喜欢将从中御。
虽说也有不少官员私下说皇帝这种性格,很有几分宋代皇帝风格,觉得并非好事。
甚至张居正的曾孙,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同敞就直言上书,称将帅者,王之爪牙,既然已经登坛授钺,执掌兵权,那就应当有临阵裁夺的权力,而皇帝动相牵制,不许便宜,因此勇敢无所奋,智谋无所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