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我公立马道,“你们也不必要过份抬举那小子,都是李总督在时搞的好,他一秀才,什么也不懂,不过是比较能够听的进优秀的建议,不会胡乱拍脑袋而已。”
和托叹气,“我听说湖广那边也非常不顺,襄阳被明贼夺取,然后拆毁了襄樊两城,退守郧阳。荆州被攻占后也被折了,还有钟祥、安陆等也先后被攻占并被拆毁,如今武昌三镇也十分危急。”
“那些明贼现在十分的无赖,到处攻城掠地却不守,每破一城,迁走工匠人口运走钱粮,然后组织民众把城墙拆了,把护城河填了,甚至把乡村的井都给填了,”
“你说有这样打仗的吗?”
“襄阳啊,荆州啊,他们居然夺而弃守。”
虽然马国柱说这些人犯了流寇思想,不敢跟大清正面对决,这是自寻死路,但其实在座的每个督抚总兵们心里都很清楚,现在明军这样玩,反而让他们万分头痛。
就如原河南总督罗绣锦,本来调任川湖总督,带着几千人马增援湖广,准备在襄阳跟明军好好打一仗,一战将郧襄的明军歼灭。可结果人家抢了就跑,还搞坚壁清野。
结果就是罗绣锦到了汉江边,却只能望江兴叹,最后只能放弃残破的襄樊城,退回邓州去就食,然后从南阳等地再征集运粮过来补给军需,甚至要增援湖广,就还得从南阳邓州等地征召更多的钱粮和民壮,一路到襄樊去恢复城池防守,恢复汉江河道水运。
但这些,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行的,罗绣锦现在还在邓州,根本就无法南下。
同样的还有淮西这边,明军在大别山两面,大小数百山寨,依山据险,出没无常,经常出其不意就下山来攻打府县,甚至劫掠乡里,抢完就退回山里。清军进剿,可山高路险,在那些山区并不占便宜,反而一不小心就遇伏被打。
现在武昌被围,湖广这边根本没法抽出兵力去进山围剿,之前进山的徐勇等各总兵,也都被迫退回蕲黄,一样被围。
所以现在湖广的局势呈现非常诡异的情况,相邻的关中、河南、淮扬等地,居然无法过来增援,不是没兵,是过不来,沿途被坚壁清野,没有粮草接应,城池又被毁,他们得经过很长的明军控制区。
如今湖广全靠下游的江南增兵过来,但勒克德浑等人兵马并不多,千里迢迢西进,也没长翅膀。
也只能眼看着这局势糜烂至此,眼看着明军攻下一座又一座府县城池,然后每打下一城,就迁人、搬粮、拆城。
湖北地区,现在都快成鬼域了。
相比起来,江南这边感觉还不错,起码杭州刚收复,松江、嘉兴一直是相当稳固,江宁和镇江也是如磐石,只是常苏太湖这几地不安宁,反复争夺拉锯之中。
“严公向来足智多谋,请问如今明军这种无赖拆城战术,我们该如何应对?”珠玛喇问,他之前在北京是兵部侍郎,考虑问题还算比较全面。
但现在的情况,他本该应当到了杭州驻防了,但运河堵塞,沿途无法钱粮供应,明军神出鬼没,都让他寸步难行。
本来三天前,他就该跟巴山等率兵南下救援常州了,结果严我公答应给他们的粮草,没能兑现。
至于严我公没能拔粮,原因是江宁城居然出了奸细,放火烧了粮仓,把本该供军的粮草烧掉了。
严我公也一时拿不出粮食来,于是只好推后出兵计划。
珠玛喇听说,经过调查,严我公发现粮仓失火其实并不一定是明军奸细所为,更有可能是粮仓官吏们私下放火,原因就是他最近在整顿江南,从卫所到绿营,再到各地官府,甚至粮仓也都在查。
粮仓向来是贪污的重灾区,账面上和仓库里的粮食是很难对的上的,一旦上面查的紧,于是粮仓自然就失火了。
这种事情常有。
现在他们直接推到明军奸细头上,就更完美了。
严我公怀疑是内部人放火,但一时也没有足够证据。
可对珠玛喇等人来说,粮仓被烧,却影响了他们出征南下救援常州和直捣绍兴。
原本还能指望对岸的扬州这个漕运重镇接济,但扬州在不久前刚被明军黄斌卿和阮进的水师夺取,刘良佐跑的比兔子还快,扬州城中的粮和盐都落到了明军手里。
然后明军也并不死守,用船运走了城中的粮盐银子等,又来了个大拆,于是清廷屠灭扬州后全力恢复的扬州城,再次成了鬼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洪经略和勒克德浑贝勒去湖广时,已经带走了江宁的大部钱粮物资,现在苏松安徽等地又没钱粮上缴,朝廷那边更不可能有粮调拔,如今之计,只能等到秋收之后,新米征收入仓了。”
第290章 止步襄樊
襄樊。
北京朝廷一日三催,总督罗绣锦在邓州被催的无法淡定,只得匆匆带着兵马和民壮、粮食南下。
邓县到襄阳很近,但也有差不多二百里路,只是可以沿湍水入白河汇入汉江,本来兵马南下便可,现在却还得额外带着临时征召的几千民夫,协助运粮,秋收在际,许多百姓家中其实也没什么存粮了,甚至青黄不接。
但为了供军,罗绣锦也只得下令到处搜刮,最后硬凑了一批粮食。
南阳府的百姓算是倒了霉,摊下运粮的劳役,若想折银代役,衙门要求每人付二两银子,一般百姓谁付的起二两银子?
现在南阳府一个长工给地主家干一年,年头到年尾也才三两银子。
掏不起银子就只能自己应役,而官府更过份之处在于,他们不仅要百姓运粮,还让百姓负责运粮的船,官府只掏五分之一银子,剩下雇船或者造船造排也好,都由百姓分摊承担。
再加上临时加征的军粮摊派,南阳府这么一个本来很富庶的中原盆地,也一下子搞的无数百姓破产,许多百姓只能拖家带口的半夜背井离乡逃跑,逃去西面的山区,去投明。
起码听说那边山里还能有田种,还能有一条活路。
大清是一点活路不给大家了。
总有没跑或没跑掉的人,罗绣锦他们横征暴敛也终于凑齐了一批军粮,凑齐了一批船只、木排,于是乎总共五千河南绿营兵,加上几千民夫,浩荡沿河而下。
他们用了几天时间,才抵达汉水北岸樊城废墟。
二百里路途,他们走了五天,总共一万军民,这五天已经把运输的粮草吃了一千多石了,还剩下三千来石,按这消耗,还能供半个月。
樊城其实大体还保存完好,但这是一座空城,而且防御的城墙、护城河基本毁了。
“必须得修补城墙,还得派兵驻防,否则我们一走,可能郧阳的明贼就会再来,甚至可能偷袭我们后方的邓州、南阳等,更何况,我们仅靠携带的这点粮食,是不够的,后续还得源源不断的运粮过来补充,襄樊必须得控制在手。”
提督孙定辽对总督罗绣锦很坚决的道。
现在一万人就带着剩下三千石粮过了汉江,不说能不能在半月内抵达武昌城下,就算能,以湖广现在这个鬼样,后续粮草呢?
指望不上就地征集,就得后方供应。
所以这运输线必须安全,这是但凡懂点军事的人都明白的事情。
罗绣锦很头痛,为这事他在出征前已经愁掉了许多头发。
武昌十万火急等救援,北京已经对他非常不耐烦了,他再不赶过去,估计他这总督也就到头了。
可就这样过去,但从襄樊到承天,这一路上现在都已经被明军攻占扫荡过了,无法补给,路上意外情况太多,一旦被堵在半路,那他们可能就进退不能,甚至被饿死在路上。
“你看能不能兵分两路,留下个五百兵再加上一两千民夫修补襄樊城,然后留守驻防,保障后面粮饷运输?其它的兵继续沿汉水而下赶去武昌增援?”
孙定辽叹气,“若是襄攀城完好,城中人口也在,总督大人这计划当然也还可以一试,但现在这残破之城,如果就留一两千民夫,估计一时半会根本修不好城,那明贼随时杀到,到时如何守?”
“要么干脆孤注一掷全军南下,不管不顾,要么就先把城修好了再分兵南下,这样就算留守兵不多,但有城池可倚,总还能一战。”
罗绣锦思来想去,无法决断,“提督之意呢?”
“我的意思,我们就这五千兵,现在就算赶到武昌城下,也没什么作用,倒不如先在这里修复襄樊两城,同时也在这里接应储备更多粮草,等到贝勒他们抵达武昌,我们再南下不迟。”
“可是朝廷催的厉害!”
“那就派一队轻骑先行南下,多打旗帜虚张声势,到武昌附近转一转,远远的亮旗就好。”
“这倒也不失是一个办法,好吧,就按孙提督所说的办。”
纠结的罗绣锦最终还是决定先止步汉水,因为孙定辽说的有道理,勒克德浑他们主力未到之前,他们现在去了武昌也没什么作用,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那不如稳一稳。
五千绿营,五千民夫,进入残破的船形樊城,然后开始军民一起修补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