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假意推辞一下,都笑着接受了,虽然这只是一张纸,但回头朱国藩自然会把银子送来的。
“让朱国藩接管布政使司,好好干,不能再有下次降敌了,否则对不起严公信任,我到时第一个取他脑袋。”
三人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分了知府朱国藩送的一万两银子。
至于其它的,都不急。
更没有人提到是否该去攻打明军,收复失地之类的事情。
名义上杭州是被郑继武攻下的,但实际上是明军主动撤离朱国藩开城迎接大军入城,不过明军离开杭州后,目前西面的余杭临安等城仍在他们手中。
只是栖塘、临平等城郊市镇已经被他们收复,或者说明军主动放弃了。
朱国藩被召来。
现在起,他是浙江布政使了,堂堂从二品大员,同样是飞升,正常他一个知府,一般是升道台的,除非十分特殊的情况下,才可能升三品盐运使,或是正三品按察使。
几个月前,朱国藩还是湖州同知,反复投降归顺五六次后,居然还坐上二品布政使了。
“藩台,如今杭州收复,最迫切要解决的是哪些事情?”
朱国藩胖乎乎的脸上透着人畜无害般的平静。
“下官以为,杭州如今最迫切的问题是粮食,明军围城近月,城中一度出现人食人的惨象,后明军入城,运粮入城,但也仅是勉强维持,如今明军逃走,下官问知,他们走前把北市关、栖塘、临平等周边粮仓里的粮食全给运走了,现在杭州百姓已是无明日下炊之米。”
“黑市粮价又再次飞涨,石米十两银,又有报人口失踪,黑市又现米肉矣。必须得想办法运粮入城,否则杭州百姓将弃城出逃。”
“下官恳请李总督和郑提督,能够先调拔一些军粮供民,另垦请潘巡抚立即给湖嘉苏松等地借调粮食应急。”
李遇春却道,“杭州城里城外百多万人口,我麾下不过一万两千人马,这次来的仓忙,也没携带多少军粮,拔给百姓吃,那我麾下弟兄们吃什么?”
郑继武是最先入城的,杭州的情况他也知道,但他同样是那个态度,他的军粮也只够半月了,拔不了。
潘映娄也头痛万分,“湖州落入贼手许久,现在肯定也是被洗劫一空无粮,我路过时他们还向我要粮呢,嘉兴原是郑提督镇守,不知道那里可否能拔粮来?”
“嘉兴那边,官仓里没粮了,百姓手头还有一些,但现在粮价非常高,而衙门里还有银子么?”
衙门里还有个屁银子,被明军搬的连老鼠都只能搬家了。
如今杭州湖州各府县都一样,被明军彻底搬空了。
杭州之前围城,富人家里的粮食也被强征走了,现在衙门没钱没粮,百姓也没粮。
“那怎么办?”
潘映娄试探着道,“余杭、绍兴肯定存有许多粮食。”
李遇春阴阳怪气道,“潘抚台是打算带抚标亲自去抢粮么?”
潘映娄哪有这本事,他的盐标现在升级为抚标,但也就一千人马,而且他们什么实力他会不知道么?
抢是不可能抢的,也没那个本事和胆量去取。
“派人去余杭、绍兴买粮如何?”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李遇春和郑继武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潘映娄。
第279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许范学、丁国恩等杭州十二大家族的当家人坐在总督府衙的待客小花厅里,茶水都凉了,可总督也没派人来召见。
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茶就上了一回,还是最便宜的那种碎末,甚至都不是高沫,做为茶叶大王的许范学岂不知这是最便宜的那种茶沫子,也就是在码头路边按一文钱一壶卖给那些脚夫力工们的,里面往往还会加点盐,甚至还能续壶。
这种茶叶都是许家贩茶时最后剩下的那些茶碎渣渣,便宜处理掉。
总督居然拿来招待他们。
更可气的是这么壶碎沫,居然添茶水的都没。
“是不是嫌咱们送的银子太少?”
丁国恩问。
“六万两银子呢,不少了啊。”许范学也有些恼,这次各家谁不遭受了一大笔损失,还能拿出六万两银子来打点孝敬,已经很表诚意了,总督独得了一万五千两呢,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听说这李总督以前带兵,作风有些不太好,贪财好抢。”金洞桥徐家的徐家贞道。徐家主要产业是丝织,拥有大量织机和丝工,也是这次损失最大的,明军撤离时,强迁走了他家的作坊和工匠师傅们。
虽然他们说迁到舟山的徐家丝织厂,以后跟皇家合营,共赢互利,但徐有贞已经直接当这些被抢走了,他也不敢去舟山啊。
好在徐家也是家大业大,不仅在杭州有产业,在苏州松江江宁等各处都有产业,甚至各地还置办了许多田产,又有矿山等,又经营有钱庄当铺这些,否则一般人家经这一事就败了。
一条横江把杭州分为南北两半,南钱塘县,北仁和县,十二大家族分布横河南北。
明军短暂收复杭州后,也推行新政,要搞什么重定税赋,摊丁入亩,征厘金、开工商税等,一番折腾,基本上每家都收到了催单。
上面罗列着他们历年积欠,要求他们补缴巨额欠缴税赋,除了田赋、丁役、杂项等银,最大笔的是工商等各项税银。
其中经营茶叶的许家,得补缴巨额茶叶税,丁家得补经营布庄等的,徐家要补丝织作坊等的,反正都欠了大笔。
好在他们很快又走了。
“各位,总督大人召见,随我来。”
一名总督家丁进来,居高临下的朝他们道。
许范学也经常跟这些小鬼打交道,提前准备了不少散碎银子,直接把两颗银豆子递过去,一颗一两。
“哎呀,这不是杭州第一大家族的许员外嘛,多谢打赏啊。”
那家丁说的很大声,许范学心里骂娘,真是贪的无厌的家伙,只得无奈又掏了三颗银豆。
那人抓着五颗银豆子,在手里抛来抛去,好一会才道,“谢了,随我来吧。”
一路引他们来到另一个大厅里,里面总督李遇春坐着,此外还有巡抚潘映娄、提督郑继武,还有新任布政使的朱国藩,以及原推官许华,现被严我公委任为浙江巡按,还有位按察使,也是原随朱国藩一起杀田雄开城投降的原同知王秉鉴。
原明朝左春坊左中允陈之遴、原苏松御史霍英分任杭嘉湖分守、分巡。
众人坐在那里,让进来的许范学等人感觉十分不自然,甚至被看的惶恐。
“坐!”
“本部堂这里有一份检举书信,说之前有人私通敌营,暗中走私浙东钱粮器械等,又里应外合引明军入城……”
“我看到诸公的名字可都在这上面啊,这怎么回事?”
李遇春的话惊的许范学等人后背发凉,这刚送出大笔银子,怎么现在还说他们通敌?
“总督大人,冤枉啊!”
巡抚潘映娄这时接话,“冤不冤枉总督大人自然会派人仔细查证,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这里倒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等。”
“这是杭州府衙发出的单子,这上面可是很详细的罗列了你们各家应缴而未缴拖欠的钱粮数目,十分惊人啊。”
“如今杭州新复,百废待兴,秋粮未收,军民饥饿,你们做为杭州最大的十二个名门族,是不是也要带头,把这钱粮缴了,也济一时之急?”
说完,潘映娄把单子让人交给许范学等过目。
许范学心中奇怪,等接了看完,差点晕倒。
这不就是之前明军占杭州后搞的那些乌七糟八的事情吗?
怎么现在大清却用这个单子来找他们要粮?
“抚台大人,请容学生禀报,这里面有误会,这是那些明贼夺城后,为敲诈我等而胡乱罗列的单子啊。”
“是吗?可为何本官看着却觉得有理有据呢,这上面详细列有你们有多少田地,又有多少人丁,然后每年应缴多少税赋地丁,每年又只缴了多少,拖欠了多少,总计是多少,这不都清清楚楚吗?”
“哪有错?”
许范学等叫苦不迭,连说冤枉,说那都是前朝之事,而且都是假的云云,又说这列的税赋也跟前朝时征收的不合等等。
李遇春一拍桌子。
“什么前朝新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该缴的税赋没缴,现在催缴同样天经地义。都赶紧照单缴纳钱粮。”
“谁敢欠缴不交,老子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总督大人,这单子有问题啊。”
“老子才不管你们的狡辩,现在老子只知道浙江无钱无粮,兵民饥饿,马上满州大人也要南下进驻杭州,到时还要修满城,没钱粮怎么供应?”
李遇春不跟他们去讨论什么士绅优免,什么本来税率多少,又什么这个那个的,他拿着明军走前开出的清缴单子来征大清朝的税。
甚至还在这单子的税赋数额上,又加征三成的耗费,以做为浙江地方兵马和衙门的公费开支。
“还有三饷别忘记了,每亩地加征三分银,这个是朝廷旨意,要额外征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