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寺卿能背出周礼吗?”
“这...下官做不到。”
“那汪寺卿觉得,今朝我大明的礼和周礼有多大区别。”
汪毅光吭哧了半天后才言道:“区别确实不少。”
“先周之民是不是咱们的老祖宗?”
“那自然是。”
谁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既有今人必有古人。
“那就好说了。”陈云甫冲汪毅光展颜一笑:“咱们大明到今朝不也是移风易俗过来的吗,咱们是绝了祖宗的祀还是亡了汉人的江山呢?
再者说,礼法风俗它是哪来的呢,它不是天书上天赐予下来的天条,子孙万代都必须遵守,它也是我们的先祖用笔用竹简记下来的文字约束。
人能定下来的东西就自然能有别的人来推翻它。
总有一辈今人换古人,这叫什么,这叫发展,这叫务实,恪守礼法不为错,但也绝不为对,我们这一辈今人不仅应该为古人负责,更要为后人负责。”
汪毅光不复多言,频频点头后冲陈云甫拱手。
“下官受教了。”
汪毅光虽然退了,可齐德却没打算退。
“精简礼法的约束,会使民间道德败坏,百姓需要礼法的教化。”
“齐阁老,本辅需要纠正你一点,百姓需要的是教育而不是教化!”陈云甫纠正道:“百姓连字都不识,你和他谈礼法,本辅倒想问问,几千年来,哪个王朝天天派礼部的官员下到民间教老百姓学过礼法?
朝廷的礼法哪里来的,你觉得是官员一拍脑门子制定的吗?是百姓打血脉传承中就懂的事,然后被官员记下来,再补充上一些附加的其他硬性要求才有的今日之礼法约束。
没有周礼之前,难道我祖先民个个都是杀父弑兄的禽兽不成?有了周礼之后,杀父弑兄的又少了吗?
齐阁老,本辅不想和你举例子质证来废时间,只说一点,朝廷只要能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他们比咱们更懂得什么叫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可朝廷若是不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个个都是打家劫舍、淫掳作害的歹徒强人。
只要法明,就不会有礼崩,凡是试图将礼抬到法上面的,其目的大多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心安理得的纵恶为凶,并以此开脱。”
礼大于法的坏处是什么。
是家族主对其家族中的任何人都有私刑权!
他可以用所谓的自己私自制定的家法来惩罚任何一个企图违逆他意志的人。
这是对基本人权的践踏。
封建时代的种种黑暗是无法想象的。
在皇权下乡之前,在拆分全国那些个大宗族之前,陈云甫先得把这一层名为礼的保护罩给捅破掉!
只有把礼正本清源,才能把法宣扬开来。
“法治的国家或许缺少人情,但礼治的国家绝对没人会喜欢。”
齐德看着陈云甫,见后者如此坚持,便反讽道。
“既然少师已经笃定了主意,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反正内阁也是你的一言堂。”
“内阁,更应该讲理。”
陈云甫不理他的酸言,发起表决举起了自己的手。
让齐德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刻,十八个人中竟然有十五个人举起了手!
放开层层加码的礼法约束,不仅是给老百姓减负,何尝不是给这些官员减负。
谁愿意天天丑时爬起来跑到承天门外去走那些又臭又长的仪程。
谁又能愿意每年过罢年关,排着队的拜谒完皇帝、皇后、皇太子后再去拜谒一大串领导、长辈、同僚,饿的饥肠辘辘、冻的遍体生寒。
最最重要一点。
远房七大姑八大伯什么的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还要千里奔波的去守孝!
虽然不像亲父母那般守孝三年(二十七个月),但到底也有一月,一个月,我干什么不好,歇着也舒服啊。
至于其他的,层层加码的礼法约束那太多了,别说活着,就看着都累。
官员也是人啊。
所以,陈云甫说要精简、移除,对官对民都是一件好事。
齐德这次惨败的一点都不亏。
因为他忽视了一点。
党争归于党争,但党争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谁真正的是在替别人考虑,才能获得别人的支持。
谁再为大家争取利益,谁就是大家的领袖。
齐德不是陈云甫的朋友,但他更不配做陈云甫的敌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都要等十年
就关于礼法精简的问题达成一致后,陈云甫并没有继续向下进行,而是宣布暂时休息,大家去偏殿进午膳。
“齐阁老,本辅希望你接下来就事论事,不要再犯一些愚蠢的错误。”
正收拾着自己面前纸笔的齐德听见陈云甫这句话,顿时气的面色胀红,等到陈云甫离开后,才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陈云甫这么做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你掌握着内阁过半数的票这不假,你也赢了,那如此嘲讽,齐德哪里受得了。
“你充其量只能干十年,十年后,我必不放过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邵质走在陈云甫的身边,小声的说道:“云甫,这样一来,那齐德岂不事事都要和你作对了。”
“和我作对,就是他活着唯一的价值。”
陈云甫平静道:“只有和我作对,他才有救、我才有救、大明才有救。”
邵质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这句话的第一重意思,邵质算是能明白。
毕竟齐德的上位典型就是朱元璋为了掣肘陈云甫留下的对头,等什么时候齐德不和陈云甫作对的时候,那么朱元璋必然会插手干涉将其更换掉。
所以说和陈云甫作对,齐德才有救这一点邵质是能够理解的。
那为什么说彼此作对的情况下陈云甫才有救呢?
如果说朱元璋想要陈云甫的命,无论有没有人和陈云甫作对,对朱元璋来说都不重要,掀桌子洗牌,是独属于朱元璋最大的特权。
最后一重意思邵质就更听不懂了。
什么叫大明才有救?
自己这个女婿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邵阁老?”
黄廷见邵质迟迟不动,便唤了一声,把邵质惊了一哆嗦,马上回过神来。
“没事,走。”
一顿饭吃的邵质是索然无味,他心里的困惑实在是太多,所以在饭后还是找到陈云甫想要一探究竟,但陈云甫只回了他一句话。
“快了,最多也就十年,甚至,都不需要十年。”
十年,刚好是陈云甫向朱元璋争取的任期。
邵质没机会再追问了,因为内阁会准时准点的继续开始。
“该是第三个议题了,就明年,中央直管各衙门的财政预算。”
明朝不称财政预算,要叫经费,老陈自己喊着顺嘴,上行下效,朝廷就都跟着这么称呼了。
“户部今年的财政收入统计好了没有。”
户部尚书葛循站了起来,交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奏疏由内侍转交到陈云甫面前。
看到这道奏疏,齐德的眼皮猛然跳动来了好几下。
这时候齐德才发现,原来今天这堂内阁办公会,可能早在前几日的时间里,陈云甫就已经和很多人都通过了气。
要不然怎么会准备的如此周全。
陈云甫打开了户部的奏疏,看了一遍后微笑抬头。
“给诸位报一个好消息,今年入库税粮,两千九百一十八万四千石,税钞三万九千八百锭,计六十八万两。
丝绸绢布二十八万八千四百八十七疋,税银两百六十万两。
至于余等盐课、铁课等诸课税暂未折价计算,总的来说,今年咱们大明朝,又是大丰收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将近三千万石的粮税,几百万两的现白银还有三十万匹丝绸绢布。
或许不是很富,但很实用也够用。
“在我大明朝如此低的赋税环境下,国朝还能收上来如此海量的粮税、布税、商税及诸课税,说明了什么,说明生产出来的更多,生产多说明就业的岗位多,说明人人都有田可种、说明物价不会高。”
陈云甫那是由衷在笑:“今年朝廷过个肥年,百姓们也能过个肥年,哈哈,大好事啊。”
众人也都露出了舒心轻松的微笑。
“如此一来,内阁能给到各衙门的预算也能高点了。”
陈云甫是兜里有钱底气自生,大手一挥道。
“各衙门可以报账了。”
六部五寺等一众中央机构纷纷对视后,开始陆续张口。
第一个打头阵的竟然是刑部,这倒是陈云甫没想到的。
“新的大明律业已编修好,抄发往全国,一并需要的还包括选调官员下府县宣读,刑部算了笔账,大概得二十万两的经费。
另外,刑部管司狱,在押监犯四万余人,每日的吃喝也是开支,就按上一年的预算,四万人一年也要吃掉将近二十万两,加上刑部一些日常的开支,五十万两差不多了。”
陈云甫没急着给出可或不可的表态,而是问道:“刑部的在押犯,从事生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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