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府和本官同车,聊两句。”
“是。”
张宏君的心里猛一哆嗦,他现在就属于是一个惊弓之鸟的状态,哪怕这种在平时意为亲近的行为都让他胆战心惊。
进到马车内,张宏君想坐又不敢坐的德行让陈云甫笑了出来。
“行了,坐吧。”
“诶,谢经略使。”
坐是坐了,但蹲马步型的坐法还不如不坐来的舒服。
陈云甫看着好笑,但也懒得管他,只说道:“本官这次来赣州,是因为湖广的事,有个叫夏三的山贼贼酋流窜到了湖广,现在搅得整个湘西南乱成一片,怎么回事?”
若是有可能,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啊。
张宏君此刻是真的想哭,他委屈道:“经略使,下官去年底才刚刚上任,对这个叫夏三的,那是一点都不熟悉啊。”
“本官不问你这夏三是什么人,本官想知道的是,赣州为什么会有山贼,而且还是这种数量众多的山贼。”
陈云甫皱眉,语气也随之冷下来:“总不能说,赣州当地的百姓全靠着当山贼讨生计吧。”
张宏君冷汗涔涔,嗫嚅不语。
“自吴二年杨廉奉命修赣州城郭置府,迄今二十有四载,仅就你们一个赣州,前后出了十几次山匪之祸,这又是为什么,你这个赣州知府都不看府志的吗?”
陈云甫再问,便把张宏君问的遍体生寒。
“赣州有民一万七千六百户,口十一三万三千余人,但就本官知道的,这些年朝廷光剿灭的匪贼首级就有五千多颗了!”
见张宏君还是一个劲的缄默,陈云甫恼了,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喝道:“你是个哑巴吗,本官都知道的事你身为赣州知府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上任至今三个月,什么也说不出来,你这三个月都在干什么!”
噗通一声,张宏君就吓的坐到地上,面色苍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经略使竟然能把赣州的情况说的如此一清二楚。
看到张宏君这幅德性,陈云甫便知道眼前这位,自打上任至今,压根就没了解过赣州的任何情况,这三个月,估计除了睡觉就剩下和赣州当地的商贾、地主在一起饮酒作乐。
不再多言,陈云甫喝起了茶,但一双冰冷的眸子还是停在张宏君身上,把后者压的坐在地上根本不敢动弹。
直到。
“经略使,府衙到了。”
陈云甫这才把张宏君赶出去,随后自己走出马车,张宏君像个下人一般,搬着软凳颤颤巍巍道:“经略使,您留意脚下。”
“通知六曹并知府衙门所有属官全部来府衙。”
陈云甫懒得理他,一马当先的进入府衙正堂,在那属于张宏君的知府位上坐下。
伸手一摸,倒是没有什么浮灰,干净的一尘不染。
本来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但结合之前张宏君一问三不知的德行,陈云甫便知道,这也就是个面子上的形象工程。
张宏君站在阶下瑟瑟发抖,不住的抬手擦拭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等待着隶属赣州府的六曹官吏赶来。
“把府志取来。”
陈云甫唤来一名小吏吩咐,随后就捧着府志看了起来,甚至没打算让这张宏君落座。
也没让两人多等,能有个一刻钟,便有十几人脚步匆匆的小跑赶来,俱都看了一眼直打哆嗦的张宏君,随后面向陈云甫揖拜。
“下官等参见经略使。”
“都到齐了?”
陈云甫这才放下赣州府的府志,扫了一圈衙内众人言道:“哪位能给本官介绍一下赣州的情况?”
十几人彼此对视,都忐忑不安的不敢开口。
“全是哑巴吗!”
陈云甫气急了,一把将厚厚的府志砸在大案上:“吃喝的时候嘴长得比谁都大,现在是怎么回事,被绣线缝上了不成。”
在陈云甫的怒斥中,总算有一个八品小官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慌,连忙站出来将赣州的情况如实汇报。
包括丁口、田亩、赋税、徭役等情况悉数上禀。
“你是户曹的?”
“回经略使,下官汤文是、是赣州儒学教授。”
回话者一开口,陈云甫就笑了,冷笑。
“六曹、经历司、税课司的官员不吭声,倒是一个儒学教授站出来和本官说这些,呵,呵呵。”
陈云甫累了,什么都不想再说,看向这名叫做汤文的儒学教授。
“你和本官说说,你的这些上官、同僚平日里都在干什么?”
唰拉一下,十几个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汤文。
后者额头冒出汗来,他哪里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向陈云甫打小报告。
可陈云甫的威势也压的他不敢不说啊。
眼一闭、牙一咬。
死道友不死贫道,管他个球。
“回经略使,诸堂官忙于嶂峡之会。”
“何谓嶂峡之会?”
“嶂山峡有一别院,诸堂官常往避暑。”
陈云甫复问道:“汝缘何不去?”
“下官位卑权薄,岂配往之。”
“汤文,你休要血口喷人!”一官员大怒,指着汤文怒喝道:“什么嶂峡之会,当着经略使的面,岂可由汝在此搬弄是非。”
“你说他搬弄是非,那好,本官现在问你,去年赣州的税课有哪几种各税多少,是否有折抵?”
陈云甫看向此人,后者支吾狡辩。
“下官是工事功曹,税课司的事不太了解。”
“拿下。”
陈云甫懒得再说话,挥手。
立时,两名护军便将此人当堂拿下。
众皆大惊,忙问陈云甫此是何意,又听陈云甫喝道。
“全部拿下!”
身为父母官,对当地的民生一窍不通,不管不问,也就怪不得赣州当地这些年匪祸不断。
这种官再留下去,赣州还是大明的赣州吗。
“枉食君禄,辜负圣恩,本官就是现在杀了你们也不屈,全部押送回京交付都察院。”
陈云甫挥手,根本不管这耳边连绵不断的哭冤和咒骂声,指着汤文说道。
“现在开始,你试任赣州知府。”
“啊?”
汤文指着自己鼻子不可思议的傻住。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经略使,以上就是赣州这几年的具体情况。”
赣州府衙内,汤文面面俱到的将赣州情况悉数向陈云甫做了汇报,而后就规矩站住,等着陈云甫的反应。
“太糟糕了。”
陈云甫皱眉叹气道:“怪不得这些年赣州的匪祸如此严重,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做土匪哪里还有别的活路。”
“是下官等人的无能。”汤文羞惭拱手:“下官等身为赣州父母官,子民如此,愧杀矣。”
陈云甫摆手道:“之前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但以后的赣州如何便和你有了关系,你现在试任赣州知府,赣州如何,你要多操心。”
“是,谢经略使。”
“去吧。”
汤文作揖欲退,停下脚步后又迟疑开口道:“经略使,若您走后,布政使司那边......”
“你只需要等吏部的公文就可,不用理布政使司。”
有了陈云甫的肯定答复,汤文这才踏实离开,等其走后,穆世群有些站不住的问道陈云甫。
“侯爷,您这么做,会不会对您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什么不好的影响?”
“您是湖广、贵州经略,这江西赣州的吏治腐败如何惩处及官员任免好似......”
“好似本官无权管辖是吧。”
陈云甫摇头一叹:“本官当然知道无权管辖,可不管不行啊,不管,贵州、湖广的乱子就无法彻底平定。”
“啊?”穆世群挠头,大为不解道:“这赣州的吏治崩坏同湖广、贵州的土司作乱有关系?”
“当然有。”
陈云甫知穆世群不懂,遂解释道:“你们这些从军入伍的看事情,眼里就只有一件事,湖广洞蛮作乱,常茂和冯胜就跑去镇压,以为把人杀了、把乱平了,事就解决了?”
“难道不是吗?”
“治标不治本而已。”陈云甫言道:“杀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勘平暴乱,只要我们能从根上彻底将暴乱之源杜绝,日后都不会有乱。
湖广、贵州土司生乱的本质上就只是我大明内部自身的乱,既不是外患、更不是侵略和反侵略,那么内部的动荡就要从自身上找原因。”
“本官当年还做通政使的时候就了解过贵州土司的几次作乱,发现了一个十分巧合的规律,那就是,每每土司作乱的时间节点,都在国朝外有征战或内有动荡之后的半年到一年时间。
咱们天下太平的时候,这些土司就老实的紧,而一旦咱们发生大乱子,比如胡惟庸案案发后,淮西勋贵集团遭到毁灭性诛杀,各省军屯卫所方兴未艾,还没来得及立下制度推进生产就中途遏制,地方都司主官空殆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贵州土司发动了一次波及整个黔东南、黔西南的大作乱,破坏毁灭了十几个长官司,陛下临时点将,命信国公汤和领军南征,因贵州地势险峻、路艰且阻,花了三年时间才将贵州全境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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