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兵马正是前一天原地留守的两屯郡县兵和五十董家扈从。
营地另一边,屯长等十人正围坐在一起。
一名满脸疲惫的扈从,一本正经地说道:“君女有令,让咱们五十人今晚休整之后就追上车队,这两屯让他们自行回家便可。只需明早赏赐些金银,告诉他们有大队羌人已经与车队汇合即可。”
“这样也好,如果有追兵听到汉境之外有大队羌人就不敢追击了......”
话音未落这名队帅就满脸煞白,因为他听到大地正在颤动,这种颤动并不是地龙翻身,而是这些西凉老兵最熟悉的声音。
“骑兵来袭!快快结阵!”
犹如在宁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骚动迅速扩散开来,不少人背上包裹乱跑,还有人扯开喉咙放声大喊。不用多想就知道,黑夜之中有大队骑兵靠近,肯定是朝廷的追兵!
突然之间,第一匹骑兵出现,紧接着是密集的马蹄声向着营地两侧冲去。
为首的是重甲骑兵,全身穿着黑色铠甲,甲片在营地火光的辉映下风采奕奕。突然之间众多黑甲骑兵一声暴喝:“吕布来也,还不快快受死!”
众人一听吕布来袭,顿时面面相觑,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几位队帅、扈从也霎时间脸色发白。那两屯郡县兵一哄而散,本来就是祋祤本地郡县兵的他们,不论是董卓还是王允都距离他们太远。他们被迫远离家乡,因为董家扈从和军吏老兵的弹压,才能坚持到现在,此时不跑难道等着送死。
但是可怕的骑兵并不会因为他们身份的区别有任何犹豫,众多骑兵呼啸冲击,不少骑兵口中高呼着“吕布,吕布!”。
很快冲在最前列的骑兵撞飞了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冲锋中的骑兵都没有使用手中的直刃马刀,只是靠着高速奔驰的坐骑碾过,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威名赫赫的并州狼骑。背对着敌人的步卒们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为自己的生命悲哀,就被一边倒的屠杀。少量反应快的步卒乘着夜色向林中小路、山脊沟壑乱窜,然而等待他们的是一支支从后背穿入的箭矢。
并州狼骑分为重装和轻装,重装骑手披甲,手持长枪或直背刀正面进攻。轻骑兵数量更多,且有不少归化的南匈奴骑兵,尤其以骑马飞射闻名,最善于侧翼骚扰和追击逃敌。
当然还有少数几十人在屯长、队率等人的带领下聚成一团,依靠手中的弓箭和盾矛抗击敌人。他们的努力避免了被一波冲击全带走的悲惨命运,但是在追击者大队步兵也已到达的情况下,失去了任何胜利的可能。
最后被围困的十余人都是董卓军中身经百战的老兵,但也弓箭用尽、各自带伤。为首的一名扈从看到敌军骑兵之中一人骑着烈红色战马,打扮尤为出众,大声吆喝道“吾乃九原虓虎吕布,尔等快快受死!”
被围困的几人迅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突然间,三个领头的朝那吕布冲了过去!
持盾牌的护卫在外,持矛的两人急速突击。骑烈红色马匹之上那人,手持方天画戟,身高八尺有余,面对董家精锐的最后袭击突然急拉缰绳,马头高高扬起。冲击中的三人一看时机刚好,两名扈从从两侧夹击,一名屯长全力举矛刺向马匹。
刹那间,一名人穿鱼鳞甲,马也披甲的将领,从敌阵中冲出,一刀将中间屯长劈倒,坐下战马将一接近一侧的扈从撞得飞了出去,吓得最后一人顿时呆住不敢上前。
只见那人暴喝道:“吾乃中郎将李肃,全部拿下!”
顿时,李肃手下步卒一拥而上将余下几人全部按倒。
第五章 追兵又至
天亮之后,童远跟随车队一早就快速出发,虽然深知追击必然到来,但是昨晚还是需要安排不少事情并略作修整。
张丁和惨死的扈从,都已经被好好安葬,第五屯贼人全部斩杀,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第三屯则不一样,除却李震死党外全部吸纳。毕竟第一,他们没有成功谋害车队扈从。第二,数量有限的他们,大多是上郡、九原等郡县的流民,他们对前方地形熟悉,有一定用处。
装备方面收获颇丰,现在每一扈从都身穿扎甲,会射者全都装备一把单体弓,箭三四十支。长枪、短矛、盾牌、长戟、铁锤等各取自己擅用的,人手一把长兵,一件短兵。就连车夫、随从等几十非战斗人员都身穿两档铠。
至于童远自己则穿上了一件伸缩自如,全身有四层甲片叠加的黑光铁甲。认识的人知道这是鱼鳞甲,即使是装备精良的董家军,也要屯长以上才有的穿。
鱼鳞甲面对一般像弓箭这样尖锐的兵器,坚硬倾斜的甲面可使得箭头枪尖擦身而过,整体防护力很高。寻常弓卒的普通单体弓很难射穿,对付这类铠甲最好的方法是钝器多次击打或者长枪全力刺杀,当然强弩在角度合适的情况下,可以轻易将它射穿。
至于骑马,童远虽然在景区骑过两次,但现在可不敢轻易尝试。虽然他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别人骑马的技巧,但是看和骑真的是两回事,要是鲁莽骑乘摔个残废,可怪不得别人喽。
安排好二十名扈从守卫关隘之后,车队全速出发。继续一路向北,翠绿的丘陵消失了,之前的灌木丛、草地、岩石、溪流、野花也全都藏了起来。
他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两旁全是峭壁的山谷之中,走在这样的道路之中,哪怕一点点声音也会在耳旁不停的回荡。
离开山坳河谷之后,他们脚下的地势越来越高,一会往西弯,一会朝东拐,之后又来到了一座狂风呼啸吹过的高地,高地上耸立着荒废的烽火台和兵站,守卫着毫无人烟的荒郊野外。
这里似乎曾经是重要的边防要地,居高临下扼守着的森林和山谷中的道路。
天气突然改变了,风速减缓,方向也改为向西。这往往预示着好兆头,带来温暖湿润的雨水,滋润着大地,可惜这回却带来了坏消息。
“快看!”
一名士卒指着南方大喊着。
只见三股狼烟直冲天际,距离不远也不近,车队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哪里。
长城关隘处,李肃捋着自己一撇胡子正在思考。一名富态的中年人站在一旁打扰也不是,站着等待也实在是尴尬。
“嘶”
李肃突然出声把那中年吓了一跳,他笑了笑说道:“我拨给你一百突骑,再加上你家门客、护院一共有两百人骑,立刻追击吧。”
中年人精神一振,回道:“好,这回一定不让李震那贼子跑掉。”
李肃却突然警告道:“不过,告诉你的人,这一招一定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即使我和那人关系很好,相处起来也要小心谨慎。出了事,你,你侄子,都跑不了。”
“是,将军放心。”
待那人走后,李肃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
黄昏时分,车队正在急速奔逃,背后百名突骑纵横驰骋,一边吆喝辱骂,一边改变行进队形,呈半月形包围态势。
追逐了半刻钟,眼见已不足三百步,不料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条河。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河水比以往水量充足,难以涉水通过。虽然河上架有桥梁,但宽大的马车只能依次通过,后面的追兵可以轻易展开杀戮。
胡琅儿一声令下,后一半车队快速围成一圈,车夫将拉车的牛马集中在一圈大车的中间,士卒站在车后以车及货物为屏障,挟弓持矛严守阵地。这一作战方式被称为车阵,在此前汉朝和以后的中原各朝屡屡使用。
当中原军队不具备骑兵优势的情况下,用马车围成一圈,士卒依托大车为屏障防守,不仅可以遏制骑兵突击,还能够保护侧翼和后背。有掩护的步弓手与弓骑手对射,往往可以占有一定优势。
少数几个追击者想要凭借自身骑术,引诱追击,可是第四屯和扈从们早已准备有序,没有冒然浪费体力与箭只。这时敌人两百骑兵已经全部抵达,围在车阵外围不停的奔驰。
两百骑兵奔驰的声势远远超过三百多余人的车队,令所有人都心中紧张,好在胡琅儿调度有方,童远也和士卒站在一起,鼓舞着众人守好自己的岗位。
这时突然一名骑烈红色马匹的头目在敌人骑兵中显现,高呼道:“吾乃九原虓虎吕布,尔等还不快快投降!”众多骑兵顿时高呼着“吕布,吕布,天下无双!”并靠近车阵奔驰飞射。
然而车阵内既没人用弓箭还击,也无人冲出去搏命,全都等待着号令。童远身后就有一名董家扈从,手部中箭正在嘶声乱嚎,旁边另有一人躺在在地上抽搐,眼看头上中箭活不成了。
随着敌人骑兵越来越嚣张,逐步靠近,胡琅儿突然暴喝:“放箭杀敌!”
顿时车阵内上百箭矢一齐射出,在各自的伍长、什长带领之下,五人、十人一组共同射击一名敌人骑兵,霎时间飞驰的骑手就栽倒了十余人。
弓箭不同于弩箭,身体强健的射手经过专门训练,可以在短短三个弹指间射出十只箭。这可不是后世娱乐用的软弓,而是羊角、牛角或者硬木制成的硬弓,爆射十箭之后手臂酸痛,短时间内无法再拉开硬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