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裴行俭骑马从后方抄上,拱手道:“将军,此处已接近边境不远,末将以为应当做好备战准备。”
“备战准备?”武承嗣奇怪道。
裴行俭耐心解释道:“就是将大军分为前、中、后三军,前锋探路,中军备战,粮草辎重留在后军。”
武攸暨皱眉道:“这里是幽州地界,难道还会有敌人不成?”
裴行俭正色道:“虽说敌人不太可能越界而来,但我们却要做出这种准备,不给敌人留下一丝可趁之机。”
武承嗣微微颔首:“裴将军提醒的是,骄兵必败,咱们决不可轻视高丽人。传令下去,由裴将军领六千骑兵为前锋,本将领六千步兵、六千骑兵居中,罗将军领六千步兵在后。”
众人齐声领命,很快,左武军一分为三,相距各五里。
前行没多久,前方又一骑飞奔而来,却是李绩的传令兵,那军士翻身下马,拱手道:“禀安抚使,大帅传令,让左武军在营州柳城外驻军。”
营州位于长城之外,北面就是契丹人的地盘,柳城则在营州以南。
可以看出,苏定方之事让李绩对契丹人有了些防备,这才让武承嗣离契丹人远一点。
黑齿常之问道:“前线可有军情?”
传令兵道:“薛仁贵将军所部已到平州,契毖何力将军所部已到熊津,与留守熊津城的刘仁愿将军会合,目前与高丽只发生了些小规模冲突,还没有大的战事。”
武承嗣点点头,命大军继续前行。
这一夜,大军在幽州城外扎营。帅帐中,武承嗣将诸位将领召集过来,朗声道:“诸位,本将军要去幽州办一件重要事情,武郎将、黑齿郎将领五百人马随我同行,其余人随大军去柳城驻扎。”
刘审礼问道:“将军,您不在营中,不知我等听谁号令?”
“大军暂由裴将军统领。”
裴行俭拱手应了一声,问道:“将军,您办事需要多长时间?”
武承嗣想了想,道:“少则几日,多则半月。”
……
散帐后,罗素带着两名郎将回到自己营帐,刚坐下,便听一名郎将忿忿道:“小王子,看来武将军也只知重用唐人,不会重用咱们突厥人啦!”
罗素斟酒饮了一杯,没有答话。
另一名郎将道:“可能是因为裴将军是朝中名将,又是武将军点名调过来的,所以武将军比较信任他。我觉得武将军和萧将军不一样,应该不会歧视我们突厥人。”
“你怎么知道不会?”先一名郎将道。
“你瞧呀,他不是还将黑齿常之带在身边吗?黑齿常之虽然作战勇猛,却是百济人,这说明武将军对身份没那么看中!”
罗素一摆手道:“这事不必讨论了,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正好趁武将军不在,咱们趁机行动。”
后一名郎将迟疑道:“小王子,咱们真要这么做吗?要是暴露了,咱们可就全完了!”
罗素沉声道:“三个月前阿隆叔叔来长安找过我,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我也是别无选择。”
其他两名郎将都叹了口气,双臂合十抱在胸前,低声祈祷着。
第95章 进入幽州
次日清晨,武承嗣与大军分开,一行人来到幽州城外,他命武攸暨在城外等候,看住付九。
带着韩成、黑齿常之和五名亲卫,换上便服,进入幽州城。
向路人询问后,得知八仙楼位于城南。
由于身上便服都是军中武服,武承嗣怕暴露身份,便先找了家布店,换了一身衣服,做了乔装。
半个时辰后,武承嗣穿着白色衫袍,手持一把折扇,腰悬一柄嵌玉宝剑,来到八仙楼门口。
韩成扮成打手,四名亲兵扮成家丁,黑齿常之则在对面茶楼接应。
八仙楼和长安黎园类似,是由好几座建筑组成。整座楼虽不如黎园精致高雅,但占地面积却更大。
里面不仅有茶楼、酒楼、青楼、斗鸡楼、斗虫楼,甚至还有棋室!
光看这座八仙楼规模,便能知道背后东家在幽州城内有不小能量。
唐朝时期,民风开放,赌博禁制的并不严格,尤其是赌球、斗鸡和斗虫,都是明着可以博彩头的。
相比之下,掷骰子、叶子戏和牌九等赌法管的较严,因为每一局时间很快,容易让人输的倾家荡产。
按照付九指示,武承嗣等人来到斗鸡楼。
只见楼内鸡毛纷飞,鸡鸣声和赌客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极为嘈杂。武承嗣四顾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有一局正在押注。
左右打量了两只鸡一眼,正不知赌哪只鸡时,一名叫卫恒的亲卫悄声道:“少爷,右边的应该会赢!”
武承嗣瞥了他一眼:“你还会斗鸡?”
卫恒摸着脑袋笑道:“我二叔最爱斗鸡,小时后跟他学了不少。”
武承嗣点点头,从韩成那取了一吊钱,将钱放到左边那名执事手中,大声道:“我押这只了!”
其余赌客都是十钱、二十钱的赌,他一出手便是百钱,顿时引起旁人注意。那名执事却十分平静,接过铜钱,给了武承嗣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十三”两个字。
另有一张木牌与他下的注放在一起,等他赢钱后凭木牌换钱。
不久,下注时间结束,一场血腥的斗鸡在围起的篱圈中展开。
“咬死它!咬死它!”
“快躲开!”
“咬它脖子!”
“哎哟,快躲,快躲。”
“哈哈,咬的好,上啊,继续咬啊!”
众赌客的呼喊声不断响起,场中的情景甚为惨烈。武承嗣押的那只公鸡眼睛被啄瞎了,鲜血落了一地,另一只公鸡趁势不饶鸡,不停啄它另一只眼睛。
武承嗣皱了皱眉,很不喜这种场景。不过转念一想,战场的情景只会更加惨烈,若连斗鸡都看不下去,又如何领兵打仗?
想到此处,便静静观看,不久,那只瞎眼公鸡不仅输了,连命也保不住了,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像这种无法再战的鸡,第二天便会出现在酒楼中某一位客人的餐桌上。
武承嗣故意装出一副气恼的模样,大喊道:“快开下一局,快点!”
执事淡淡一笑,又命人取了两只鸡过来,这次卫恒说左边会赢。
武承嗣便押了右边,而且这次直接押了四吊钱。这么多钱,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半年左右了。
若是在长安,这不算什么,但毕竟这里是幽州,几名鸡场执事也都多打量了武承嗣几眼,其中一名中年执事悄悄离开了鸡楼。
一局斗完,武承嗣又输了。
“不玩儿了,少爷今天运气不好,只可惜这里玩法太少,没有少爷我最擅长的掷骰子,算了,回去了。”
武承嗣已猜到付九让他来这里输钱的目的了,故意喊了一句,向楼下走去。
刚到楼梯口,一名中年执事迎了上来,微笑道:“这位公子是想玩掷骰子吗?”
“废话!”
中年执事也不生气,笑道:“那您是想玩单双还是大小?”
所谓的单双是由庄家摇骰子,旁边人压单压双,大小则是与庄家对摇。
“都行,只要是掷骰子都行!”
中年执事笑道:“请公子随我来。”
跟着执事,穿过一道有人看守的圆门,武承嗣等人来到一间巨大的厅堂,这间厅堂是由四间屋子拆了门窗,合并而成。
四顾看去,只见赌场分为三块区域,东南角和西南角赌桌上,玩的都是牌九。东北角和西北角玩的叶子牌,掷骰子的玩法都在中间。
大厅最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圆桌,整个赌场中,要数这一桌玩的人最多。
那执事微微笑道:“公子,咱们这里只有一条规矩,决不能泄露赌场秘密,否则后果自负。”
“你放心,本公子只嫌赌场太少不够我玩的!怎么会向官府告密?”武承嗣摆手道。
执事微微一笑道:“那您慢慢玩。”离开了大厅。
武承嗣顾盼了一圈,缓缓踱步到中间那张大圆桌处。付九的目的应该就是让他进入这赌场,但具体目的还不清楚,只能先静观其变。
只见大桌上,有七人正在对赌。
其中一人穿着窄袖短打,手上拿把短刀,年纪轻轻,是名江湖少年。
另有两人穿着华衣贵服,一人大腹便便,是个员外。另一人右手上戴满了戒指,故意将手放在桌上,好让别人瞧个清楚,像是个暴发户。
员外旁边坐著名黑衣男子,三十多岁,目光沉静。在他对面是名穿着宝蓝长袍的中年文士,四十来岁,颔下黑须十分精致,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最后两人与别人都不同,一人四十来岁,獐头鼠目,穿着麻衣布服,上面打满了补丁。另一人三十多岁,穿着灰袍,面色苍白如纸。
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有钱人,然而奇怪的是,他们身后都站著名女子,麻衣男子后面站著名少女,那少女用手擦着眼泪,模样十分凄楚。
灰袍男子身后站著名绿衣女子,手提长剑,似乎也是名江湖人。
武承嗣拍了拍前面一人肩膀,指着那名少女问道:“兄弟,那女子是谁?为何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