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和公孙姐姐本来在秦州追击一名悬赏犯,突然收到娘的信,她让我来洛阳找你,让你帮她做一件事。”武雪苼说。
武宗保平日从未有哪位家人让他帮过忙,如今刚当大理寺少卿,便有家人求助,心中颇为得意。
一拍胸膛道:“六姨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一定帮她办好!”
武雪苼道:“娘让你去找一位刑部捕头。”
武宗保吃了一惊,道:“不会是王进吧?”
武雪苼歪了歪头:“王进是谁?”
武宗保一摆手,道:“也是个刑部捕头,别管他了,六姨娘让我去找谁?”
武雪苼道:“那人叫张雷,是娘以前的一个朋友。”
武宗保又道:“六姨娘还有什么别的交代吗?”
“有!娘说那位张捕头惹上了点麻烦,让你帮帮他。”
武宗保一拍胸口道:“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去找他。”
武雪苼冲他一笑,道:“人家的话传到了,就先走了。”
武宗保摆手道:“你去吧。”又冲着公孙大娘一拱手,道:“公孙姐姐,请慢走。”两女一起离去了。
这时,小安忽然低声道:“少爷,六夫人交代的事很可能也是件案子,咱们若是去管那件案子,小瓶姑娘的案子怎么办?”
武宗保也猜到了,若非涉及到冤案,自家六姨娘不会来找他帮忙,直接找太子或者老二就是了。
他正要说话,走到门口的武雪苼猛的一转头,道:“四哥,你在办什么案子吗?”
武宗保在自家人面前,便忍不住想吹嘘两句,摆摆手道:“你四哥既然当上这少卿,办个案子算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这案子也很不寻常,连狄仆射也瞧不出破绽,倒需要废点功夫!”
武雪苼大感兴趣,凑了过来,道:“四哥,我给你帮忙好不好?”
武宗保心想:“等自己破了案子,还需要有人四处传扬一下才好,尤其是要让长安中的家人知道,武雪苼最是碎嘴,倒是个好人选。”
点头道:“行,那你就跟着四哥吧,以后可别说四哥不疼你。”
武雪苼大喜,抱着他胳膊道:“四哥对我最好了。”转头向公孙大娘道:“公孙姐姐,你要不要一起来?”
公孙大娘摇了摇头,道:“咱们接的悬赏还没完成,我要去秦州抓那名悬赏犯。”
武雪苼知她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也不多劝,说:“那你抓了犯人,再来洛阳找我。”
公孙大娘点了点头,提着剑离去了。
清晨的洛阳大街上,忽然起了浓雾,一名近五十岁的老者拿着一把大扫帚,在门口扫地。
他面容干瘦,后背佝偻,走路时摇摇晃晃,任谁也想不到此人便是当年的刑部第一名捕——张雷。
过了一会,附近的邻居也出来扫地,瞧见张雷后都会亲热的打声招呼,他们都知道这老头很可怜,无儿无女,都很照顾他。
不久,一丝阳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晨雾很快被驱散,视线变得清晰。
这里是城南一条窄街,路面坑洼不平,街上住的都是穷人。
张雷好多天没有见到太阳了,便用扫帚杵着地面,站在大门口晒太阳。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街对面走来四个人,两男两女,除了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外,另外三人都还是孩子。
张雷一开始并未多想,直到瞧见四人朝着他笔直走了过来,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希望,紧紧盯着四人。
这四人正是武宗保、武雪苼、小安和小瓶。
武宗保走到老者面前,问道:“你是张雷张捕头吗?”
张雷心中涌起巨浪,颤声道:“你、你们是……是郑妹子派来的吗?”
武雪苼笑吟吟道:“您说的是我娘吧,我娘收到您老的信,便让我和四哥来找您!”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四哥是大理寺少卿。”
张雷老怀大慰,不住道:“好!好!总算郑妹子没有忘记我!”急忙让开身子,道:“快!快请进。”
武宗保四人进入屋内,屋子虽然很简陋,却打理的很整齐,打扫的也干净。
家具很少,只有三张椅子,张雷又从厨房里搬了个木墩,四人方才坐下。
张雷又要给四人烧热水喝,武宗保一摆手道:“老丈,你别忙了,六姨娘让我过来帮你,你如果有什么事,现在就可以说了。”
张雷点了点头,慢慢走到门槛坐下,脸上露出些悲愤之色。
“老汉半只脚要踏入棺材的人了,纵然遇到麻烦,也不该去麻烦郑妹子,只是……只是……”说到这,牙齿微微打着战。
武雪苼正奇怪母亲的朋友为何会如此穷困潦倒,当即道:“伯伯,您有什么麻烦只管和我们说!我们一定帮您!”
张雷点了点头,咬牙道:“老汉不为自己!”突然朝武宗保叩首道:“还请武少卿为老汉那冤死的弟子讨回公道!”
武宗保急忙将他扶起,道:“你是我六姨娘的朋友,那便是我长辈,千万别行这种大礼!”
将张雷扶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说:“张伯,您那弟子叫什么,他有什么冤屈?”
张雷脸色通红道:“他叫郝平,原本是刑部捕头,因受到老汉牵连,被贬到汴州当捕头。”
武宗保道:“张伯,小侄正想问一下,您原本是刑部捕头,为何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况。”
他说话从不懂得婉转,常常让人难堪。
张雷苦笑一声,道:“只因老汉几年前办案时抓了韦家子弟,得罪了韦家。他们利用权势免了老汉职位,又捏造罪名,将老汉抓到狱中,关了三年。”
“郝平想在外面替我申冤,也被他们贬到汴州去了。”
武宗保火冒三丈,怒道:“岂有此理,他们如此无法无天,难道没有人管吗?”
张雷低着头道:“韦家攀附上了恒国公,韦团儿又受到太后宠幸,如今的权势还在当年之上。”
小安忽然道:“我听说当年的韦家便是我们家王爷整垮的,他们举族都被发配到岭南,怎么又回来了?”
张雷叹道:“现在的韦家是当年韦家的一支远房,因很少与本家走动,躲过一劫,并未受到当年事件的波及!”
谷 武宗保早已怒不可遏,道:“张伯,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办了韦家,帮你主持公道!”
张雷急忙道:“您千万不要冲动,如今韦家在朝中势力极大,不是那么轻易对付的,老汉只求您能为郝平讨回公道,韦家的事就算了吧!”
武宗保怒道:“不行,既然让我知道了,就不能算了!”
小安小声道:“少爷,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呀,您先解决张伯弟子的事,再解决小瓶的事,最后帮张伯主持公道,不就行了吗?”
武宗保点了点头,道:“嗯,是要有个顺序,反正他们谁也逃不掉就是了。”
武雪苼道:“张伯伯,您继续说吧,我四哥很有本事,一定会替您和您弟子都讨回公道的。”
武宗保对她这句话很满意,催促道:“对,你快说吧,早点说完,我也好早帮你。”
张雷点点头,垂目道:“几个月前,郝平突然告诉我,说他在调查一件拐卖人口的案子。”
武宗保心中一动,又是拐卖人口的案子,转头向小瓶看了一眼,心想不会和她的案子有关吧?
张雷继续道:“我知道这种案子背后的水都很深,劝他不要查,可他不肯听,坚持要查到底。”
说到这,忽然用手掩面,老泪纵横。
武雪苼脆声问:“张伯伯,您怎么哭啦,后来怎么样啦?”
张雷沙哑着声音道:“没过多久,他便被人诬陷勾结山匪,下了大狱,后来在押往长安的路上,被盗匪给杀死了。”
武宗保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在长安城虽然也遇到些混账事,但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两天碰到的事可恶。
无论王进还是郝平,都是有正义感的好捕头,然而好人却没有好报,不仅被坏人杀死,还背负着污名而死!
武宗保深吸一口气,道:“张伯,陷害郝平的人是谁?”
张雷咬牙道:“是汴州潼阳县县令,赖守节!”
顿了一下,他又道:“老汉猜测,赖守节并非主谋,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武宗保点点头,冷着脸道:“张伯,这事你就都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他们逃掉一个人!”
这时,小安忽然道:“张伯,您认识王进吗?”
张雷一怔,点头道:“他是郝平朋友,老汉自然认识他,郝平不在洛阳,反而是他时常过来陪老汉说话,是个好后生。”
顿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过来了,你突然问起他,不会是他出什么事了吧?”
武宗保心中一沉,他隐隐约约把握到这两个案子的联系,但想到王进和郝平的下场,心中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张雷有些焦急,道:“王进到底怎么了?你们说话呀!”
武雪苼不知王进的事,跟着问道:“小安,王进到底怎么了?”
小安瞄了武宗保一眼,见他打眼色让自己说,只得低着头道:“王捕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