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武媚冰冷的目光瞪视过来,袁公瑜急忙道:“娘娘明鉴,臣等是听人举报,说逆犯苏定方之孙——苏定节出现在长安城中,还去大牢找过裴行俭。”
武承嗣打断道:“袁大夫请慎言,苏定方眼下还只是嫌犯!”
袁公瑜道:“那也是嫌犯之孙,这种谋逆大案的嫌犯比寻常案件的犯人更加危险,所以臣等在听说那嫌犯之孙藏匿于英国公府后,才决定立即去搜捕,以防此人逃脱!”
武承嗣没有再插嘴,这时候已掌控局势,就不必过于显强,李绩显然也深明此道,没有出声反驳。
武媚静默片刻,面无表情道:“举报人是谁?”
杨方惊惶道:“回、回禀殿下,是臣举报的。”
武媚锐利的目光凝视着他,冷冷道:“是谁指使你诬告李司空的,说!”
杨方大惊,颤声道:“殿下,昨日苏定节找到末将府上,是他亲口告诉我,说他住在英国公府中。末将也派人跟踪过他,发现他确实去了英国公府!末将所言句句都是实话,请皇后殿下明鉴呐!”说完重重磕在地上。
“那苏定节人呢?你们搜出来没有?”武媚寒声道。
“这……也许是昨夜逃出英国公府了!”
武媚气急而笑,眯眼道:“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杨方明白这是他最后一次申辩机会,脸白如纸,额头汗水不住留下,纵然想要为自己辩解,脑海却一片空白。
武媚不再看他,冷冷的道:“拟旨,金吾卫中郎将杨方诬告当朝国公,罪大恶极,将其三族全部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杨方脸若死灰,转头向旁边的三位宰相看去,却没有一人为他求情。
李弘虽然害怕,还是鼓起勇气道:“母、母后,杨将军就算犯下大罪,但他家人都是无辜的,还……请母后饶过他家人吧。”
武媚冷哼一声,道:“你还有功夫替别人求情?还是先想想让本宫怎么处罚你吧!”
李弘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了。
武承嗣劝道:“姑母,眼下大军即将出征,还是莫要过多杀戮为好。”
“正是因为大军即将出征,才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武媚不为所动。
李绩道:“娘娘,既然只是杨方一人之责,老臣也认为不宜过多诛连。”
武媚轻叹道:“既然李司空都这么说了,那便依司空之意,只治杨方一人死罪。”
“臣……多谢皇后娘娘。”杨方颤声道。
武媚目光转向袁公瑜三人,凛然道:“你等三人虽是受人所骗,但未加详查便冒然搜查当朝司空的府邸,都免不了渎职之罪。拟旨,免去李敬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
接着,目光转向袁公瑜和许敬宗:“至于你们二人,念在前功,罚去五年俸禄赔偿给英国公府。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武承嗣向李敬玄瞥了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心想:“你也是活该,袁公瑜和许敬宗以前在“废王立武”上立过大功,属于武则天心腹,故而轻罚。你又不是心腹,去凑什么热闹?”
再向李绩看去,只见他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半点不悦之色,心道:“这老头控制情绪的能力果然了得,难怪能始终屹立朝堂不倒。”
武皇后训斥了太平公主、太子等几句后,便让他们和三名宰相退下,唯独留下了武承嗣。
“你们也出去吧。”武媚摆了摆手,谢瑶环几人也出去了。
当大殿内只剩下两人时,武媚肩膀放松了些,望着武承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许敬宗他们几个怎会突然和李绩大动干戈?”
武承嗣上到宝座台,压低声音道:“姑母,您还记得翰林院案子吗?”
“废话,这案子是本宫让你查的,怎么会忘?”武媚白了他一眼。
武承嗣心道:“看你今天脾气不好,就不与你计较了。”当即,将翰林院案子、黎园案子以及高府的案子都详详细细向武媚说了。
武皇后静思片刻,冷冷道:“想不到高丽人、百济人还有契丹人也牵扯进来了,这么说,你怀疑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可能性极大!”
武媚凤目一眯,说道:“除了他们,朝廷中想必也有一名大臣与他们勾结,不然他们不可能做下翰林院的案子!莫非那名大臣就是杨方?”
“杨方应该还没那么大本事,背后应该还有更高级别的官员。”
武媚托颐沉思,缓缓道:“先不管背后还有没有人,本宫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做下这些案子?又为什么要对付李绩?”
武承嗣一字字道:“苏定方!”
“你怀疑苏定方是被诬陷的,而背后的人便是他们?”武媚眸光闪动。
“您不觉得奇怪吗?苏老将军在营州,结果遭人诬陷谋反,李司空正要去营州,便被人诬陷与苏老将军勾结!”武承嗣缓缓的说。
武媚伸手锤了锤肩膀,闭眼思索,武承嗣机灵的给她锤起另一边肩膀。
良久,武媚睁开双眼,凝重道:“承嗣,这件案子非比寻常,本宫就把它交给你了,组建翰林院的事你可以暂且放下,务必用最快速度查出这案子的真相。只要你能破案,本宫有好处赏给你!”
武承嗣忙问道:“什么好处?”
“等破案后你就知道了。”武媚微笑道。
武承嗣暗哼一声:“果然做领导的,都善于画大饼!”
第60章 郭待封和韦待价
出了大殿,只见李绩正负手站在长廊上等待,武承嗣快步上前,拱手道:“李司空,您在等我吗?”
李绩微笑道:“承嗣,去老夫府上坐坐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骑马出城后,李绩忽然一夹马腹,朗声道:“承嗣,咱们比比骑术!”说完一骑绝尘,向远方奔去。
武承嗣能骑在马上不掉下来就不错了,哪比得过李绩,没多久便被甩不见了。
幸好韩成、还是李绩的侍卫都没有超过他,总不至于太丢面子。
来到李府时,李绩早已等候多时,微笑道:“承嗣,你这骑术可得好好练练,老夫手下有一名马师,骑术极佳,等会你回府时带回去吧?”
武承嗣心想:“这些古人还真是动不动就爱将人当礼物送出去。”拱手推辞了。
李绩不以为意,引他穿过府门,来到大堂,只见大堂内除了李思文外,还有另两名将军。
李绩替武承嗣引荐,其中一人是金吾卫将军郭待封,另一人是左骁卫将军韦待价,听到两人名字,武承嗣差点笑出声来。
这两人都是李绩的老部下,得知英国公府上的事后,急忙过来询问情况。
晚宴上,因郭、韦二人在场,李芷盈和薛玉锦都没有出席,席间,郭待封频频向李绩敬酒致歉,李绩也没有怪他,毕竟杨方不是他直属部下。
韦待价夹了口菜,微笑道:“在那种情况下,竟还能将人送出去,武公爷的手段真令韦某钦佩。”
他来的较早,从李思文口中问得详细经过,郭待封却并不知情,忙问起经过。
武承嗣微笑着说明。
郭待封一口气听完后,拍手道:“妙,武公爷这一手虚虚实实,将杨方那小子玩弄于股掌间,郭某人佩服。以武公爷的才智,若是到了战场,必定也能绽放光彩,我敬武公爷一杯!”
……
后院绣楼中,一张嵌玉花雕桌上摆放着五道精致小菜和一小瓶酒,李芷盈和薛玉锦对桌而坐。
三杯酒下肚后,李芷盈脸颊殷红,不肯再喝,薛玉锦只好独饮。
又喝下五、六杯酒后,薛玉锦微露醉意,笑道:“芷盈,你是不知道,白天我和武公子一起去拦太子车架时,武公子将太子训的像猪头一样,我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李芷盈掩嘴笑道:“怎会如此?快与我说说!”
薛玉锦哈哈一笑,将武承嗣利用高福男的案子,将太子和太子詹事耍的团团转的事说了。
“他也真够胆大的,也不怕得罪了太子殿下吗?”李芷盈莞尔笑道。
薛玉锦挤了挤眼,调笑道:“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吗?”
李芷盈脸颊一热,幸好刚喝了酒,薛玉锦瞧不出来,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利用高福男的案子,高福男出什么事了吗?”
“他死了。”薛玉锦收起笑容,冷哼道:“我还和那名杀他的人交过手呢,那家伙挺厉害,估计比我大哥还厉害!”
“那凶手抓到了吗?”李芷盈身子往前探了探,一脸关切。
薛玉锦斜了她一眼,嘟囔道:“就只知道问凶手,也不担心我伤在那人手上吗?”
李芷盈微微一笑,很配合的问道:“那你没事吧?”
薛玉锦转嗔为笑:“当然没事,武公子的侍卫韩成与我同行,他武艺非常了得,若不是长安县那群饭桶来捣乱,我们俩已经抓到那契丹人了!”
“契丹人?”李芷盈掩住小嘴。
薛玉锦点头说:“是啊,背后之人不仅有契丹人,还有高丽人……”说着将小福子看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李芷盈静默片刻,轻叹道:“想不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