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正殿时,只见刘岚霜带着一众侍女,站在门口迎接。
“妾身拜见王爷。”刘岚霜躬身道。
武承嗣抬手道:“不必多礼,今日本王得了点空,想邀你去听戏,不知你可愿意?”
刘岚霜抬头仔细瞧了他一眼,道:“既然王爷有兴致,妾身自当作陪,您在堂内稍后片刻,妾身去换一身衣服。”
武承嗣道:“你换一身便衣,咱们微服过去,免得麻烦。”
刘岚霜答应一声。
不知是不是怕武承嗣久等,只过了片刻功夫,她便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裙装,头上首饰也只剩一根青铜发钗。
武承嗣暗赞一声,刘岚霜不管穿什么衣服,身上都有种高贵的气质。
与太平公主那种牡丹般的皇家贵气不同,她更像一朵寒梅,令人只敢远观,不敢近亵。
若是李芷盈见武承嗣盯着她这样瞧,早已脸红垂目。
刘岚霜却不同,不仅与武承嗣对视着,眼中还闪着清幽的光辉。
武承嗣怔了怔神,记得最初见到这位刘家大小姐时,她便用过类似的目光看向自己。
“王爷,走吧。”刘岚霜来到武承嗣身边,十分自然的挽住他左臂。
武承嗣闻到她身上传来一阵淡淡幽香,心中一热,生出一种将她搂抱在怀亲吻的冲动。
但周围这么多人,只得克制住。
“刘妃,你有没有我能穿的常服?”他问道。
刘岚霜想了想,道:“有是有,不过就怕您穿着有点小。”
“去试试。不行就去正殿换,总不能你穿便衣,我却穿着这么一身出去吧。”武承嗣笑道。
刘岚霜点了点头,忽然目光盯着武承嗣肩头,一语不发。
武承嗣转头一看,只见肩膀上有一块污渍,急忙吹了吹,又伸手拍打,笑道:“刚才在后院里抓猫,衣服都碰脏了。”
刘岚霜又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来到寝殿,武承嗣瞥了眼那张矮桌,发现上面写诗的纸已经不见。
刘岚霜从衣柜中取出一套白色男袍,细心的帮武承嗣换上,衣服虽有些紧,但勉强穿的进去。
穿好衣服后,刘岚霜又翻出一件朴素的深蓝披风,武承嗣微觉奇怪,问:“你怎会有这种衣服?”
刘岚霜猛的抬起头,仔细观察武承嗣问这句话的用意,见他并无见疑之意,方松了口气,说:“我……我有时会穿男装出门。”
武承嗣更加奇怪,问:“这是为何?”
刘岚霜瞥了琴台一眼,犹豫半晌,方说道:“我有时候会出门,与别人……切磋一下乐曲。”
武承嗣大感兴趣,笑道:“既然你喜欢,那咱们就不去看戏了,我陪你一起去找别人论乐。你不是擅长很多乐器吗?我都想听一听。”
刘岚霜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点了点头,飞快的跑到衣柜边,取出件男装,然后望着武承嗣不说话了。
武承嗣眨了眨眼,道:“你换衣服呀,我是你夫君,有什么好顾忌的?”
刘岚霜脸终于红了,默默走到武承嗣身边,轻推着他,羞道:“你出去。”
武承嗣一边走,一边摇头叹道:“唉,竟然连自家娘子换衣服都看不得,这王爷做得真没意思!”
刘岚霜噗嗤一声轻笑,嗔道:“谁让你同房之日不过来。那你背对我站着,不许转身!”
武承嗣立刻停住脚步,笑道:“得令!”
身后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过了好半晌,刘岚霜声音又响了起来:“王爷,好了。”
武承嗣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好好的大美人竟突然变成一个俊俏的公子,不仅胸部看不到了,就连眉毛都变粗了些。
武承嗣故作吃惊:“兄台,你看到我家娘子没?”
刘岚霜掩嘴一笑,白了他一眼,心道:“平日见他不苟言笑,不想还有此般不正经的一面!”
她走到琴台边,将那柄古琴拿起,旋即又放了回去,转头说道:“王爷,咱们去“玉春乐馆”吧,听说今日王伯安会在那里鼓瑟!”
武承嗣见她双眼发亮,微笑道:“今日我是你跟班,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刘岚霜微微一笑,拉着他出了寝殿,向茴宝吩咐道:“快去将我的‘凤尾瑟’取来。”
不多时,武承嗣和刘岚霜只带了凤舞一名侍卫,从侧门离开王府,朝着崇仁坊行去。
崇仁坊是长安城内乐馆最多的里坊,据说有一百多家乐馆,凡是喜爱音律之人,都爱在此间集聚。
玉春乐馆位于崇仁坊东北角,占地四亩,属于较大的乐馆。
三人来到乐馆外,正要进去时,忽然间,乐馆门口一名仆役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刘子弦来啦!”
如同见到鬼一般,一边喊着,一边向屋子里冲去。
武承嗣微一皱眉,那仆役喊叫时,分明是望着他们,心中一动,道:“刘……刘兄,他说的刘子弦不会是你吧?”
刘岚霜点头承认了。
武承嗣奇道:“他为何说不好了,你与这家乐馆有过节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来。”刘岚霜回答,不等武承嗣多问,便拉着他进去了,
进门时,武承嗣注意到周围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有好奇、有不屑、有敬佩、有幸灾乐祸。
武承嗣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位刚娶的媳妇,一定有着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第396章 爱踢馆的秦国夫人
来到乐馆大厅,四顾一看,这里就像后世的舞台,前面是个高木台,后面有几排椅子。
在厅外时,还能听到里面有丝竹乐响,然而来到里间,丝竹声已停。
只见一名满脸枯黄的老者带着一群人,从木台方向走了过来。
椅子上的人群纷纷站起,向这边张望,议论纷纷,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那老者来到三人跟前,浑浊的老眼在武承嗣和刘岚霜身上打了个转,问:“你们谁是刘子弦?”
这老者想必是乐馆的掌柜,看来正如刘岚霜所言,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然老者不会不认识她。
奇怪的是,她明明第一次过来,这名掌柜和后面的伙计却都对她怒目而视。
有的还抄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意思。
刘岚霜对这些人的敌意毫不在意,说道:“我就是。”
老者哼了一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岚霜语气平静道:“我来找王伯安老先生。”
老者脸色通红,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不自量力,竟敢来找王老先生!”
武承嗣见对方愤怒至极,不由更加好奇。
自家妻子这样娇滴滴一个大美人,就算变装了,也是个俊俏的公子哥,为何让这些人如此厌恶?
掌柜身后一名年轻伙计忽然道:“刘子弦,王老先生年纪一大把了,你就放过他吧!”
掌柜正要点头附和,忽然觉得不对劲,转头怒吼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围观人群中忽然有一人笑道:“我看那小子没说错,王大师名声虽响,却未必是刘子弦的对手!”
另有一人叫道:“对啊,人家刘子弦连张默、许维义都击败了,王大师总比不过这两位大师吧?”
掌柜怒道:“胡说!张默大师以琴技扬名,许维义大师以排箫最精,王大师擅长的却是鼓瑟!那两位虽然输了,未必代表王大师就会输!”
一名矮胖书生叫道:“说那么多做什么,谁的水平更好,比比不就知道啦!”
武承嗣渐渐听明白了,刘岚霜想必时常用刘子弦的身份挑战一些曲乐大家,久而久之,闯出极大的名声。
她就像是个专门踢馆的,虽不断取胜,在曲乐界名声却不大好。
这也难怪玉春乐馆的伙计瞧见她后,会露出那种反应。
武承嗣暗暗好笑,想不到刘岚霜说的与人切磋乐器,竟是这么个切磋法。
来乐馆的都是些喜好曲乐的人,他们虽对刘子弦看法各不相同,但都乐见刘子弦与王伯安较量一场。
乐馆掌柜渐渐压不住场面。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掌柜身后传来:“张掌柜,就让老夫与他切磋一下吧。”
武承嗣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抱着一把瑟,慢慢走了过来。
老者脸色并不好看,他早就听过刘子弦的大名,知道此子十分狂妄无礼。
一般初出茅庐的人向有名气的乐师挑战,按照乐界规矩,就算初出茅庐的人赢了,也要自承平手。
毕竟人家多年积攒的名声让你分去一部分,总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可刘子弦却毫不讲规矩,每次赢了之后,直接宣布自己获胜,让不少大乐师脸面无光。
乐器圈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刘子弦这种二愣货。这种人往往最终因得罪太多圈中大佬,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被排挤出圈子。
但刘子弦却是个异类,他来历成谜,谁也不知他平时躲在哪里,就仿佛不是曲乐圈的人。
然而当别人要忘记他时,他又会突然冒出来,击败一名乐界大佬,然后扬长而去。
事日长了,他被刻意摸黑的名声也不断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