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抬头一看,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城阳公主正顺着走廊迎面走了过来,武承嗣急忙让到一边,低着头,下拜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一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白嫩手掌,出现在武承嗣视野中。
那只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武承嗣被迫抬起头,对上了城阳公主的目光。
近距离一瞧,武承嗣终于在这位长公主眼角瞧见了一丝皱纹。
她毕竟没有武媚那么善于保养。
“你是刚才站在太平身后的侍卫?”
随着城阳公主开口,一丝幽香飘散了过来。
武承嗣点头道:“是的。”
城阳公主手掌忽的下移,落在武承嗣胸膛上,她手指在上面慢慢的抚摸了一下,点头道:“还不错。”
武承嗣决定不去想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恭敬的道:“长公主殿下,卑职还要去公主殿下身边伺候。”
城阳公主收回了手,莲步轻抬,带着人从他身边过去了。
正当武承嗣松了口气时,忽然听到城阳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本宫来。”
短短四个字,以武承嗣现在的身份却无法拒绝。
除非表露身份。
武承嗣只犹豫了瞬间,便转身跟上了城阳公主,现在暴露身份,今天就白来一趟了。
前行过程中,他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转头一看,正是寿宴上坐在城阳公主身边的那名侍卫。
不多时,城阳公主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她身后一名看起来是韦府家丁的仆人说道:“长公主殿下,就是这里了。”
城阳公主没有回话,直接推门进去了。
武承嗣也跟了进去,屋内比想象中的还要奢华。
他本以为里面有人等着城阳公主,谁知却空无一人。
城阳公主径直走到屋内的榻上坐下。
秋水般的眸光在武承嗣和那名侍卫身上来回看了一会,然后向武承嗣招了招手。
“入前来。”
她招完手后,忽然将一件外衣脱了,露出雪白的肩膀。
武承嗣心中一突,突然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
难怪那侍卫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
想必城阳公主原本是准备和他来这里共赴巫山。
谁知路上碰到武承嗣后,这位长公主竟然喜新厌旧了。
武承嗣向这位长公主看去,她的目光充满侵略性,没有半分柔情。
也许对她来说,身边的侍卫都只是玩具罢了。
到了这一步,武承嗣实在没办法再隐瞒了。
正当他决定表露身份时,城阳公主挑眉道:“为何不来?”
武承嗣决定再挣扎一下,说道:“卑职是太平公主殿下的人,还请长公主殿下放卑职离去。”
城阳公主噗嗤一声笑了。
“你不必担心她会责罚你,只要你待会服侍本宫舒服了,本宫就向太平打声招呼,将你要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姑姑,您在里面吗?”
是太平公主的声音。
武承嗣暗暗松了口气,倒也没有太惊讶。
杨铉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想必是他通知太平公主过来的。
城阳公主皱了皱眉,旋即微笑道:“是太平呀,进来吧。”
大门被推开,太平公主带着人进来了。
进入里间,她瞥了一眼武承嗣后,向城阳公主微笑道:“姑姑,是不是我这侍卫得罪你啦,你把他叫过来责罚?”
城阳公主笑道:
“哪有此事,你这个护卫本宫瞧着很顺眼哩,太平,要不然你把他送给姑姑吧,改天姑姑还你两个更好的侍卫。”
太平公主掩嘴一笑,道:
“姑姑,这侍卫是负责给我烧洗澡水的,别人都把握不好冷热,只有他才能帮我调好水。您要是喜欢,我府中还有几个不错的,我改日送到你府上如何?”
城阳公主脸色微变,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强求了,你带他回去吧。”
太平公主微微笑了笑,没有再看武承嗣,转身离开了屋子,武承嗣赶紧跟了出去。
他们刚离开,城阳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阶下那名侍卫上前两步,柔声道:“公主殿下,让卑职来服侍您吧。”
城阳公主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怒道:“滚!”
……
韦府走廊上,太平公主用手掩着嘴,吃吃笑道:
“二表兄,你可真厉害,竟然被城阳姑姑给看上了,她的眼光可是很挑的。”
武承嗣没好气道:“你以后少和这女人来往,也千万别学她身上那些恶习!”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故作不解道:“什么恶习呀?”
武承嗣正色道:“那位长公主已经堕落在奢靡欲望之中,纵然身为公主,也绝不会有人尊重她。”
太平公主哦了一声,嘟嘴道:“知道啦,人家特意过来救你,还要被你训斥。”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的?”
“是凤舞突然过来找我,说你被城阳姑姑给带走了。”
武承嗣点了点头,果然和猜测的一样,又问:“你几时和那位突厥侧妃那么亲密了?”
太平公主噗嗤一笑,道:
“二表兄,你是不知道那突厥女人有多蠢,我就叫她一声皇嫂、然后称赞她两句,她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我。”
“……”
武承嗣沉默了一会,道:“这么说,你是利用她打探东宫情报了?”
太平公主抬着下巴道:“那是自然,咱们将来迟早要对付他们,自然要多掌握一些情报为好。
从她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她已经对李弘没有半丝亲情了。
武承嗣暗暗感叹。
与太平公主接触久了,便发现她与武媚是一个类型,身上都有一股狠劲,善于政治斗争。
唯一的区别是,她年纪尚小,级别比武媚低上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将来真的面临政治斗争时,太平公主无疑将成为一位好的帮手。
两人回到大厅后不久,城阳公主便也带着人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与太平公主交谈也不露半分异状。
刚才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之间看不到半点隔阂。
寿宴已接近尾声,大厅中的人也不再像开始那样拘束,许多人似乎都忘了,还有一场好戏等待着上演。
武承嗣自然不会忘,目光一直盯着大门方向。
好半晌后,他目光一凝,只见两人进入大厅,走在前面的女子,正是薛玉锦。
她进来没多久,大厅内的人便都注意到她,一双双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
薛玉锦皱着眉,没有理睬众人视线,一路来到薛讷面前。
瞧见与薛讷贴在一起的韦二小姐后,她脸色变了变。
“兄长,你叫我过来,莫非就是为了参加韦府寿宴?”她目光中充满怒气。
薛讷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
雅若早已等的不耐烦,冷笑一声,道:“是本宫下的命令,让他叫你过来的!”
薛玉锦转过头,与她对视着。
“薛玉锦,你多次对本宫无礼,该不会以为本宫会就这么算了吧?”雅若冷冷道。
薛玉锦气的发抖,怒视着雅若,道:“你待怎样?”
雅若十分得意,叉着腰道:“就在刚才,戴国公得罪了本宫,你想知道他是什么下场吗?”
薛玉锦一言不发,死死瞪着她。
雅若用马鞭指着张姓男子,道:“你告诉她。”
张姓男子也不生气,微笑道:“戴国公刚才被打了几十巴掌。”
薛玉锦脸色一白。
雅若笑的更开心了。
“你如果不想像戴国公一样,就跪在地上给本宫磕三个头,本宫就饶了你。”
薛讷怒道:“太子妃殿下,您刚才明明说只要舍妹道个歉就行了,怎的突然变卦?”
雅若冷冷道:“本宫说的道歉,就是磕头道歉,是你自己没听明白!”
“你!”
薛讷正要站起身争论,一旁的韦二小姐急忙拉住他,哀求道:“别冲动,咱们得罪不起她的。”
薛讷看了韦二小姐一眼,又看了薛玉锦一眼,低下了头,双眼变得黯淡。
薛玉锦一直注意着薛讷表情,见他不再为自己说话,脸上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就在这时,武熙越忽然将桌上的杯子一推,酒立刻洒在桌子上。
“长安人皆知薛县主与我二嫂亲如姐妹,你们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她,是当本伯是个死人吗?”他绷着脸道。
他身边的王家小姐见他表了态,也跟着道:
“好好一个寿宴,却被人当做公堂,当主人的一句话也不说,当真是好笑。”
许国公面沉如水。
他心中何尝不怒,然而京中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最宠爱这名侧妃,将来此女很可能便是皇后。
像韦玄贞这样的大族家主,考虑的是全族利益,绝不会为了眼前这点小事,得罪了未来皇后。
只能来个装聋作哑。
雅若冷冷盯着武熙越,似乎对他颇有忌惮,没有发作。
薛玉锦朝着武熙越和王家小姐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到了太平公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