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眯眼望着河面,淡淡道:“别急,等会我会把所有因由都解释清楚的。”
湖面之上,李治的龙船已经靠近到石碑旁边,李治和武媚站到船头最靠山的位置,一同仔细打量着石碑。
武媚五指握紧,心中也有些紧张,待瞧见石碑左侧果然有一行小字后,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陛下,你快看!”武媚指着小字方向。
李治转眼瞧去,果然发现在距离水面三尺的地方,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字体太小,无法看清楚。
李治立刻命人放下小船,再让魏东福亲自坐船去瞧。
魏东福瞧完后,脸色苍白如纸,回报道:“陛、陛下,真的……有一行小字。”
“朕当然知道有字,朕问的是什么字,上面写了什么?”
“是……是……是……”魏东福嘴唇颤颤巍巍,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治又惊又怒,和武媚一起下到小船上,向石碑靠了过去。
岸边的众人各自交头接耳,面面相觑。沛王、越王和韩王将杨务廉围了起来,韩王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务廉是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人,一双手比普通人长的多,他正用那双特别长的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满脸的惊慌失色,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他身旁的杨泰咬牙道:“各位殿下,这里的事都是在下负责的,父亲只负责机关,责任都在我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韩王重重扇了他一耳光,咆哮道:“你负的起责任吗,废物东西,大事都坏在你这厮手上了!”
一旁的越王注意到不少人看了过来,急忙拉住韩王,道:“别乱说话。”
就在这时,李治的大船驶了回来,众王侯公卿纷纷向李治脸上看去。
很多朝臣都是第一次看到李治像现在这样愤怒,他目光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尽数倾泻在越王身上。
“李贞!你干的好事!”李治怒吼一声,整张脸涨的通红。
越王咬着牙道:“陛下,臣不知您指的是什么!”
武媚一边轻抚李治的后背,一边睥睨四顾道:“石碑上写着:越王李贞六月初八修建此碑于长夜岛。”
群臣顿时哗然。
上天的警示自然不可能出现这些字,再蠢的官员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座石碑是越王李贞用来构陷武氏的工具。
李贞顿时面若死灰,长叹一声低下了头颅。
沛王硬着头皮道:“父皇,那些字也有可能是别人写上去陷害越王叔的!”
李治指着自己的二儿子,怒吼道:“你这个逆子,又是陷害太子,又是陷害皇后,等除掉了她们,就该来对付朕了,是也不是?”
沛王心中巨震,李治怎么会知道他要对付太子?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嘶喊道:“父皇,您有没有想过,这石碑如果真是越王叔陷害武氏,怎么会有这样一行小字!”
李治愣了愣,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皇兄,沛王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最好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说。”一直保持沉默的纪王李慎忽然开口。
郑王李元礼跟着道:“陛下,臣的儿子昨天不明不白的死了,再加上今天的事也极为诡异,臣怀疑背后一定有人捣鬼。”
这两位一直保持中立的王爷在关键时刻,依然选择站在李氏诸王一边。
第334章 越王造碑
然而郑王的话却起了反效果,李治冷笑一声,道:“郑王,你的意思是你儿子的死也与皇后族人有关了?”
郑王沉声道:“臣确实有此怀疑。”
“愚蠢!”李治怒道。
郑王愣住了,这还是李治第一次这样骂他。
一旁的沛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已经可以肯定,紫娘幕后之人就是皇帝李治,不然他不会是这副反应。
郑王追问道:“陛下,您知道臣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李治瞥了沛王一眼,烦躁的摆了摆手,道:“你那儿子作恶多端,自取其祸,要怪就怪你自己管教不严!”
郑王脸色微变,深吸一口气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李治目光四顾扫了一眼,皇帝盛怒之下,谁也不敢与他对视。
刚才沛王的话李治虽没有相信,倒也提醒了他,这石碑显然是沛王、越王想谋害皇后一族,不过皇后计高一招,这才有了那一行小字。
李治毕竟坐了几十年皇帝,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回到龙撵上坐下,缓缓道:“皇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要听你说。”
“陛下,这件事臣妾原本也并不知情,若非承嗣机警,我们武氏一族只怕就要蒙受这不白之冤了。”武媚感叹道。
李治目光立刻转到武承嗣身上,凝视他一会后,淡淡道:“承嗣,看来今日又要你替朕解惑了。”
武承嗣苦笑道:“陛下,臣也是无意间撞破这个阴谋。”
沛王见李治只听武氏一面之词,急道:“父皇!”
“你闭嘴,朕……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李治喘着粗气道。
沛王脸色惨白,慢慢低下了头。
一旁的太子瞧见沛王此刻境况,心中喜不自胜,向武承嗣道:“承嗣,沛王他们是如何策划的阴谋,你快说给大家听听吧。”
武承嗣上前几步,走到李治龙撵之前,朗声道:“这件事还要从长夜岛说起。”
李治心中一动,道:“就是越王铸造石碑的地方?”
“是的,长夜岛其实就是火凤社的总坛,侄臣离开长安城后,第一件事便去了台州,将火凤社剿灭。”
李治一拍扶手,怒道:“火凤社?就是李云仙那妖道所在的火凤社?难道这么久了,年初发生那样的事,还没人去剿灭火凤社吗?”
武媚道:“陛下,此事臣妾让刑部尚书阎立本负责调查,正是因为他办事不利,臣妾才撤了他的职。”
顿了一下,又道:“后来臣妾准备让丘神绩担任刑部尚书,您却下旨让郭正一担任尚书,您难道忘了吗?”
李治脸现尴尬之色,当时他便是被沛王怂恿,这才下了这道旨意。
武承嗣没有让李治尴尬太久,继续说道:“臣灭了火凤社后,发现长夜岛中关押了三百名石匠。”
“这些石匠告诉臣,火凤社的人将他们关押在这里,是为了修建一座石碑。”
“就是这座石碑吗?”李治问。
武承嗣点了点头:“当时臣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用这座石碑做什么,直到送那些石匠回到杭州,臣才发现有些不同寻常。”
“哪里不寻常?”问话的是太子,他不知不觉来到武承嗣身后。
“那些石匠失踪后,他们的家人非常担心,跑去杭州县衙告状,结果却被县令给抓起来,关入了大牢。”
太子怒道:“这是为何?岂有将告状之人抓起来的道理?”
武承嗣缓缓道:“杭州县令说那些石匠当了海盗,家人也难逃罪责,竟将不少石匠家属关押致死!”
“岂有此理,我大唐竟还有这样糊涂的县令!”太子显得十分气愤。
李治盯着越王,寒声道:“不是糊涂,他们是担心那些家人到处找石匠,影响到他们的大计,所以有意除掉那些家属。”
武承嗣道:“陛下圣明,臣就是察觉到官府这些过激的行为,因此对这座石碑的事更加关注起来。”
“那名杭州县令如今何在?”李治语气冰冷的问。
武承嗣答道:“回陛下,杭州县令和幕后指使他的杭州长史都被臣革职下狱了。”
李治冷冷道:“传旨,将杭州县令和杭州长史夷灭三族,朕要让他们也体会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
苏定方大声道:“陛下圣明,这样的狗官,就应该杀一儆百!”
尚书左右仆射李敬玄和裴炎一同出列,叩首道:“杭州出现如此丧心病狂的官员,我等责无旁贷,请陛下降罪。”
李芷盈见武懿宗站在原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压低声音道:“大郎,这事你也脱不了责任,快上去认罪呀。”
武懿宗这才会过意来,身为御史大夫,监察文武百官,他的责任比两位仆射更大,急忙出列请罪。
李治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太子忽然叫道:“不对啊,怎么只有杭州长史,发生这种大事,那杭州刺史全然不知情吗?”
武承嗣叹了口气,道:“在我去杭州时,杭州刺史王继便已经被架空了。”
“堂堂一州刺史,怎会这么容易被架空,我看那刺史又真够无能的。”太子不依不饶。
武承嗣瞪了太子一眼,见李治也看了过来,只得耐心解释道:
“杭州长史钱德广是越王殿下的心腹,王继自然斗不过他们,而且我能破获此阴谋,也有王刺史的功劳。”
越王低着头一声不吭,韩王却还在顽抗,叫道:“胡说,钱德广和越王并无关系!”
李治冷冷道:“皇叔,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武承嗣笑道:“韩王殿下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臣在处置钱德广时,韩王殿下就在旁边,而且还一直替钱德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