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盈轻笑一声,出了房间,吩咐下人准备午饭,又让人先取了些糕点过来。
薛玉锦连吃三块糕饼,这才说道:“是吏部尚书李义府,怎么,你怀疑有什么问题吗?”
苏定节猛一转头,直直向李芷盈看去。
李芷盈轻抚鬓间一缕长发,沉吟道:“如果真有人蓄意诬陷苏老爷子,他们自然会想到裴侍郎是邢国公门生,定会为老爷子说话。”
苏定节急道:“当然是蓄意陷害!李姑娘,我昨日不是说过,祖父只是被那高丽贼子骗了,可郑仁泰他们非要说祖父勾结高丽人!”
薛玉锦硬梆梆道:“英国公与高丽人暗中来往是事实,他们怎知英国公说的话是真是假?怀疑他与高丽勾结也没什么不对的。”
“你不信我的话吗?”苏定节愤怒的一拍桌子,将整齐堆放的糕点都震散了。他从小便进了军中,故而脾气十分暴躁。
薛玉锦也是个烈脾气,大怒道:“姓苏的,我们肯帮你,全是看在苏定方的面子上,跟你可没半分关系,本姑娘帮你跑了一上午腿,你还敢凶我?这事姑娘还不管了!”
苏定节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李芷盈站起身,柔声道:“玉锦,苏老爷子西灭突厥,北夷百济,那是何等的壮举,我等小辈岂可因意气用事,而置他安危于不顾呢?”
薛玉锦听得“灭突厥、夷百济”六个字后,心头一热,拍着桌子道:“若真有哪个王八蛋敢害苏将军,我薛玉锦第一个饶不了他!”
苏定节脸色缓和了些,低声道:“多谢你了。”
薛玉锦哼了一声,没有理他。李芷盈微笑道:“玉锦,苏公子全家遭难,你若与他易地而处,又会怎样?”
薛玉锦怔了一会,将头偏向一边道:“苏定节,我信你便是。”
李芷盈继续说道:“幕后之人很可能考虑到裴侍郎与邢国公关系,所以提前对他动手。”
“莫非陷害苏将军的人,就是李义府?”薛玉锦蹙眉道。
李芷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玉锦,你刚才说营州的消息还没传来,可以肯定吗?”
“绝对肯定,你知道,我哥在千牛卫当差,消息最灵通了!”
李芷盈转向苏定节,道:“苏公子,我记得你昨晚说过,在来长安城的路上碰到一伙高丽人。”
“不错,我就是因为偷听了他们谈话,才遭受到追杀的!”苏定节说:“只可惜他们说的是高丽语,我听不懂,不过他们好像提到过裴侍郎名字,这事有什么问题吗?”
李芷盈静思片刻,又问:“苏公子,你说郑仁泰等人是在五月二十八日对邢国公动手的,对吗?”
“就是那一天!我绝不会忘记。”
“玉锦,今天是初几了?”
“六月初九呀!”薛玉锦眨眼道。
李芷盈缓缓道:“当朝国公造反,最起码是八百里加急,根据我以往记忆,从营州到长安的八百里加急,一般都是八天到十天路程,可现在都有十二天了!”
“这又说明什么?”薛玉锦还是有些迷糊。
“有人故意延后了驿卒传信时间,然后派人赶往长安,陷害裴侍郎,让朝廷中无人为邢国公说话!”
苏定方愕然道:“你是说我来长安路上碰到的高丽人,就是营州那边派来对付裴侍郎的?”
薛玉锦更加惊愕:“芷盈,那岂不是说,营州刺史钱九得、副都督庞孝泰和幽州都督郑仁泰都勾结了高丽人,一同陷害苏将军?”
李芷盈微笑道:“其实要延后驿卒传递时间,方法有很多,并不能证明三人有问题。”
“这还说的通,我就说嘛,郑仁泰怎么可能勾结高丽人!”薛玉锦点头道。
李芷盈心知郑仁泰曾提拔过薛仁贵,因此薛家人对他十分尊敬。
“总之,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确实有人想谋害苏老爷子,而且从他们陷害裴侍郎的行为,可以看出营州和朝廷中都有他们的人!”李芷盈语气凝重道。
苏定节急道:“李姑娘,你说让英国公将这些话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免去我爷爷罪责吗?”
“恐怕不行,我的这些猜想主要来自于你看到的那群高丽人,可你的证词,皇后娘娘恐怕不会听取。”李芷盈歉然道。
苏定节肩膀一垮,神情颓然。
“玉锦,除了这事外,你还打听到什么别的消息没?”李芷盈转头问道。
薛玉锦目光一亮,笑吟吟道:“有啊,芷盈,我真佩服你,全被你猜对了!”
“什么猜对了?”李芷盈奇道。
“周国公的事啊,你猜的一点没错,背后之人就是贺兰敏之兄妹,而且不止是白云庵的案子,他们还杀死了一户商贾,共有十几口人呢,也是为了陷害武承嗣!”
李芷盈忙问起究竟,薛玉锦细细说了,李芷盈默然片刻,感叹一声:“想不到他竟遇上这种事,幸亏案子破了,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说完还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薛玉锦瞧着她模样,心道:“芷盈可真温柔,明明不喜欢武承嗣,也这么关心他。要是我是男人该有多好,可以一辈子保护她。”想到这,低头看着胸前两团,表情很有些苦闷。
第34章 刑部截胡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几名下人将饭菜端了进来。
三人围桌而坐,薛玉锦毫不顾忌的吃了起来,苏定节心情不佳,只吃了一碗米饭。李芷盈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吃饭,只在一旁喝茶。
薛玉锦吃下第二碗时,忽然抬头说:“对了,今天宫中还发生了一件命案,有两人被毒死啦。”
李芷盈秀眉一蹙:“莫非又是后宫内的勾心斗角吗?”
薛玉锦摆手道:“若是那种无聊事,我才不会和你们说呢,是发生在翰林院的命案。哦,对了,芷盈,你那未婚夫又升官了,被任命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啦。”
“他不在大理寺了?”李芷盈吃个一惊。
“那倒不是,如今他挂着两个职位,反正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皇后娘娘估计是想让他攒点资历。”
李芷盈放下心来,问:“翰林院内,怎会发生命案?”
薛玉锦擦了擦嘴角,道:“是个叫陆志宁的高丽降官,他……”
“你说谁?”苏定节刷的一下站起身,紧紧瞪着薛玉锦。
“陆志宁啊,怎么,你认识他吗?”薛玉锦惊诧道。
“陆志宁死了?”苏定节瞳孔收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是啊,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个高丽降官吗?”薛玉锦不解道。
苏定节神情数变,好半晌,才一字字说道:“我听那些高丽人谈话时,除了裴侍郎的名字外,也听到过陆志宁这个名字!”
李芷盈微微变色,忙问道:“那除了他们俩的名字,你可还听到其他名字?”
苏定节抱头思索了一下,沮丧道:“我记不太清楚了,要不是薛姑娘说起陆志宁,我都未必想的起这名字!”
薛玉锦想了想,问道:“那他们提过高岚没?”
“没有,没提这名字。”
薛玉锦笑道:“那应该是巧合吧,高岚和陆志宁一起被毒死了。”
李芷盈俏脸皱了起来,并不觉得是巧合。
薛玉锦顿了顿,又道:“真的是巧合啦,杀死他们的人也已经查出来了,是一名千牛卫郎将。”
“是谁呀?”李芷盈问道。
“听我哥说,那名千牛卫郎将是百济降将,一向和陆志宁关系不好,所以才下此毒手。”
“他在哪里动的手?”
“就在翰林院内!”
李芷盈食指弓起,放在嘴边,疑惑道:“这就奇怪了,他要杀人,为何不在宫外动手,非要选在宫内呢?”
薛玉锦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那些蛮夷都比较蠢,也许没想到这一点。”
“他叫什么名字?”李芷盈又问。
“哎哟,那些蛮夷名字古里古怪的,我哪记得住啦。”薛玉锦抓了抓脑袋道:“好像……好像叫黑牙齿什么的……”
苏定节猛一抬头,紧紧盯着她。
“你又怎么啦?干嘛这样看着我?”薛玉锦没好气道。
“他……他是不是叫黑齿常之?”苏定节颤声道。
薛玉锦眨了眨眼,一拍手道:“对,就是他!”瞧见苏定节和李芷盈脸色都绷了起来,脑中一闪,脱口道:“莫非这名字,你也听那些高丽人提过?”
苏定节僵硬的点点头,背后升起一股寒气。
薛玉锦皱眉思索了一会,不得要领,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好友:“芷盈,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李芷盈柔声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翰林院的案子,应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静静思索片刻,又道:“苏公子,这件案子必定和那些高丽人有关,他们提到的名字至关重要,这几天你不妨安静待在屋里,好好回忆一下其他名字吧?”
“我、我尽力试试!”苏定节揉了揉脑袋回答。
“玉锦,翰林院的案子是谁查的?”
“就是武承嗣呀!”
李芷盈迟疑了一下,嘱托道:“你去提醒他一下吧,就说在城外客栈中看到一群高丽人,听他们谈话时,提到裴行俭、陆志宁和黑齿常之这三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