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愣住了,她虽然对柳容一向关心,但关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以及和熟客的关系,却不知她还有个姐姐。
“这事我也知道。”顾珞儿轻柔的声音响起,说:“柳妹妹是个苦命人儿,因她父亲欠下赌债,为了还债,才将姐妹二人卖入青楼。”
卢雄奇道:“那她姐姐怎变成了尼姑?”
顾珞儿垂着双目,幽幽道:“听柳妹妹说,她姐姐胆子太小,不敢见人接客,时常被青楼妈妈威逼。后来不知遭了什么折磨,变得又聋又哑,被赶了出去。幸好被一座尼姑庵收留。”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老鸨,张妈妈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从其他楼里将柳容买过来的,从未对她刻薄过!”
卢照邻望着那死去的和尚,怔怔道:“如此可怜的姐妹,这和尚为何要去害她们?”
“莫非是想对她们俩玩什么特殊花样,她们不肯,这才杀了她们?”一名长着绿豆眼的绿衣男子目露奇光。
“人家可是和尚,怎会因这种理由杀人?”有人道。
“和尚怎么了?说不定是个花和尚呢?”绿衣男子哼道。
张妈妈瞪着一名执事,怒道:“这和尚哪来的?怎会进入咱们楼里?”
那执事委屈道:“他说他是光义寺的和尚,我哪敢拦他呀!”
听到光义寺之名,众人都有些吃惊。那佛寺是长安城最出名的几座寺庙之一,方丈普海时常与权贵来往,虽是座寺庙,却十分有地位。
卢雄目光微微闪动,向那名四十多岁的女执事问道:“你刚才推门时,可看到什么了?”
女执事脸色苍白的回答:“好像……好像那和尚蹲在柳娘子旁边,然后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那他是怎么死的?”有人问。
“应该是中毒死的。”回答的是卢照邻,他正蹲在和尚尸体旁边检查。
便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只见大门处,一群捕快跟着老管进入大堂。
捕快左右排开,随后一名穿着青色官服的三十多岁官员缓步而入,身后还跟著名四十多岁的老捕快。
卢雄在长安城待了有近两年了,对长安城官员颇为了解,知道那名穿青色官服的男子叫汪斌,是万年县县尉,那名捕快则是万年县捕头蔡义。
因长安城太大,难以管理,故而长安城南北以朱雀大街为轴,分为东西两城,东城设万年县,西城设长安县,同归京兆府管辖。
汪斌进入大堂后,没有去看尸体,而是先将目光在大堂中扫视一圈。见没什么达官显贵后,将双手负在身后,鼻孔朝天道:“是谁报的案?”
“回官爷,是民妇报的案!”张妈妈上前道。
“为何报案?”汪斌瞥了她一眼。
跟在汪斌身后的老管插嘴道:“官爷,小人刚才跟您说过,有……”
“本官问的是她!”汪斌大声打断,瞪着张妈妈道:“还不快说!”
不少在场中人瞧见汪斌做派,都皱起了眉头。
张妈妈吞了口口水,低声道:“禀官爷,民妇小楼中,有两名女子被一名和尚给杀死了,然、然后那和尚又死了!”
汪斌这才向地上的和尚看了一眼,冷冷道:“这和尚怎会死的?莫非是你们动用私刑将他打死?”
“没有,没有,他是自己突然就死的。”张妈妈急忙摆手。
“不对,这和尚是你楼中护院擒过来的,说不定是他下手过重,将人打死!”人群中忽有一人道。
卢雄大怒,向那人看去,却是名曾在夜雨秋捣乱过的泼皮,被卢雄教训过一顿,这才怀恨在心,趁机报复。
卢照邻上前两步,拱手道:“汪县尉,依小生之见,这和尚是中毒而死,再联系他之前杀害两名无辜女子,想来是自知无法逃脱王法制裁,这才服毒自尽!”
卢雄见他为自己辩白,而且逻辑清晰,合情合理,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感激,心道:“难怪这书生能得顾都知青睐。”
“本官断案,何用你来教?”汪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一甩衣袖道:“上楼去看看!”
上到二楼,捕头蔡义在尸体旁检查了一会,回头说:“县尉,这两人好像是相残而死,她们身上的伤口都是对方手中匕首造成的!”
卢雄大吃一惊,急忙道:“这两人是那和尚杀死的,有人亲眼所见?”
汪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何人?”
“草民乃楼中护院。”
“莫非就是你将那和尚擒下的?”汪斌逼问道。
“是、是的。”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汪斌猛一挥手。
这一变故让围观众人都吃了一惊,卢照邻旁边的一名矮瘦书生上前道:“汪县尉,你莫听之前那人胡说,这位护院将那和尚拿过来时,那和尚除了双脚不便,神情不似受到重伤!”
卢照邻也跟着道:“不错,这和尚定是中毒而亡,县尉何不让仵作来验明?”
汪斌瞥了两人一眼,翻着眼皮道:“本官会让人验尸的,不过也不能排除打死人的可能性,本官先将他抓回衙门,待查明真相后若与他无干,自会放人。”
第14章 初唐四杰
卢雄心中一沉,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尤其是想到那和尚竟然自杀,背后很可能牵扯着什么重大阴谋。
若去了衙门,指不定黑的变成白的。
他对身后一名护院吩咐道:“快去请我韩兄弟来一趟!”
那护院应了一声,急忙退出房间。
汪斌瞧见后大喝:“慢着,你让那人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去毁灭证据?来人,去把他给我拦住了?”
几名捕快正要出门,却被一名女子挡住,那女子正是瞧起来弱不禁风的顾珞儿。
她此刻表情十分严肃,质问道:“汪县尉,那人是我夜雨秋护院,不知犯了何罪,你要拿他?”
汪斌知她与不少权贵有来往,客气的一拱手道:“本官也是破案心切,这才冒失了些,还请顾都知莫要见怪。”
“小女子不敢。”顾珞儿见他不再拿人,便退回到一边,
汪斌向蔡义道:“现场就交给你了,本官带着嫌犯先回衙门啦!”
顾珞儿柳眉一皱,正要开口,卢照邻抢先道:“汪县尉,谁是嫌犯?”
“自然是他。”汪斌指着脸色发白的卢雄。
卢照邻又问:“县尉说他是嫌犯,可有证据?”
“死者死前只与他动过手,这就是证据!”汪斌冷哼道。
那名矮瘦书生道:“那和尚被这位护院抓过来时,还活的好好的,脸色红润,并无重伤之态。此乃我等亲眼所见,足以证明死者并非这位护院所杀!”
“也可能是之前打斗留下暗伤,后来才发作!”捕头蔡义眯着眼道。
“胡说,卢大哥只扫了那和尚一腿,怎么可能留下暗伤?”一名护院插嘴。
“哦?既然你也是个人证,那就随我等一同回衙门吧!”蔡义微冷冷道。
众人都听出蔡义威胁之意,心中皆是一惊。
卢照邻和矮瘦书生虽有心阻止,但对方只将卢雄列为嫌犯问话,属办案正当行为,一时不好再阻拦。
眼瞧着卢雄要被带走,顾珞儿又上前几步,挡住了大门。
汪斌皱眉道:“顾都知,还请不要干预本官办案!”
“敢问县尉,这和尚闯入我夜雨秋中,杀死两人的案子,又该怎么算?”顾珞儿言辞中充满怒气,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生气的模样。
“尚不能断定人是这和尚杀的!”蔡义皮笑肉不笑的说。
“不,这、这事是民妇亲眼所见!”那名女执事尽管心中害怕,还是鼓起勇气上前。
“你亲眼看见这和尚杀人啦?”蔡义凶狠的瞪着她。
“那倒没有,不过民妇开门时,瞧见他就蹲在死者旁边。”
“既然没有亲眼看见杀人,那就不能断定是他杀的人!”蔡义一摆手道。
“蔡捕头,你可知这两名女子是何关系?”卢照邻忽然问。
“不知道。”蔡义不耐烦道。
“她两人是亲姐妹!”
“那又如何?”
“亲生姐妹,怎可能自相残杀?而案发时和尚就在旁边,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和尚是杀人凶手吗?”卢照邻喝问。
蔡义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行了,办案是我等衙门的事,你等不得再妨碍我等办案,去做自己的事吧!”
众人哪里肯答应,纷纷出声反驳。
汪斌本不想理会这些人,将卢雄直接押走,奈何顾珞儿挡住大门,汪斌顾忌她身份,不敢让人强行将她架开,众人一时陷入僵持。
……
安兴坊位于康平坊以北,与康平坊相隔两个里坊。
太平公主府便位于安兴坊内,公主府偏厅内,韩成和手下侍卫正在对坐饮酒。
几杯酒下肚后,一名侍卫还要再倒酒,韩成用手挡住,说:“等会还要保护公爷回府,不可再多饮了。”
那侍卫笑道:“韩大哥你也太小心了,有谁敢行刺咱们公爷?”
韩成摇了摇头:“最近情况不同,你我都需打起精神来,切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