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也该回府城去了,明天可就要商议大事了!”
“这我知道,下午回去也不迟,谢阁老主持议事,我又何必着急!”
既然要清查土地,全靠他们两个肯定不行,还得靠地方府县衙门帮忙才行。
为了说清其中利害,谢孝方在到靖安之前,就先派了人快马赶去巡抚衙门,让召集各府县主官于明日议事。
在进入靖安府地界后,胡礼贞却与谢孝方分开,他自己留在了城外体察民情。
二月的事,让胡礼贞以为走到了绝境,哪知最后不但柳暗花明,事态还有了一百八十度反转。
他本人升到了都察院做巡查御史,京畿郡上下涉案官员富户,更是全部遭受到国法严惩。
最离谱的是,案子在京畿外其他几个郡发酵,最后还牵涉到了朝廷高官。
最后的结果是,打量官绅被砍头抄家,几万人被流放去了西北。
这些手段,让胡礼贞体会到皇帝反贪反腐的决心,也让他对未来有了更大的期待。
最关键的是,皇帝本人变革的想法,也很让胡礼贞认可。
天下百姓穷苦,却承担着朝廷税赋重担,偏偏占据大量财富的官绅们,却可以大张旗鼓避税甚至逃税。
这种畸形现象,在胡礼贞看来必须改变。
只不过,改革的阻力太大。
在太安帝和靖平帝身上,胡礼贞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所以只能尽可能做好自己。
如今赵延洵横空出世,根基稳固且手段狠辣,让胡礼贞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所以现在,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改革大业上。
撸了撸裤腿,胡礼贞平静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大人,还是让属下跟着你吧!”
胡礼贞瞅了下属一眼,随即说道:“你穿上百姓衣服,却还端着官威,我还是自己去的好!”
言罢,也没等下属分辩,胡礼贞直接迈开腿走了。
事实上,他也穿着百姓衣服,且看起来浑然天成,不似属官那般格格不入。
胡礼贞少年家贫,时常要下地干活儿,他是真正有过苦日子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在意民情。
只往前走了三几百米,胡礼贞就在一处田边停下,不远处的田埂上正有老农在喝水歇息。
胡礼贞往前走了几步,俯身打量了田里的稻苗,然后目光扫向老农道:“老哥,你这稻子还可以嘛!”
“还成……还成!”老农答了两句。
胡礼贞也不见外,随即走向了老农,说道:“老哥,讨口水喝!”
老农没有多说,直接给胡礼贞倒了一碗水。
“给!”
“谢了!”
“这有啥谢的,庄户人家别的没有,水管够!”
在胡礼贞喝水时,老农问道:“你不是我们村的?”
一个村乃至附近村里的人,都大概都有些印象,所以老农才有此问。
“我是猪场坪的,听说你们这边稻子长得好,所以过来看看!”
“猪场坪过来的?那可有些远了,来回得三十里地吧!”
“差不多!”胡礼贞笑着说道。
老农随即道:“也就是如今,老爷们管得松了,不然那准你乱跑!”
“那些老爷们,都被万岁爷治了罪,真是报应啊!”
说到这里,老农眼中已含有泪水,显然这辈子没少受欺压。
胡礼贞跟着感叹:“皇上是好人,才会为咱穷苦人做主!”
“不对!”
“那里不对?”
盯着胡礼贞,老农极为认真说道:“皇上是神仙下凡,是仙君降世!”
听到这话,胡礼贞露出了笑容,随即点头道:“对……你说的对!”
见胡礼贞表现轻佻,老农顿时不开心了,当即起身严肃道:“皇上登基那天,我们村有人去过京城,亲眼看到老天爷降旨赐福,皇上就是神仙下凡!”
这样的话,胡礼贞在靖安听了很多遍,对此已不觉得稀奇。
事实上,在他之前之前主政的县,百姓之间也在传皇帝登基当日的神级。
在当下这年代,皇帝继位发生异象,被全国各地来的人看见,在全国范围内传扬很正常。
一直以来,胡礼贞都秉持敬鬼神而远之的理念,但现在他却觉得神化皇帝并非坏事。
事实上,这么多人包括当官的都在传,胡礼贞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也相信那日神迹乃是真的。
如今军队绝对忠诚于皇帝,若再有百姓发自真心敬爱皇帝,那赵延洵就是无敌的,改革成功自然不在话下。
“皇上虽是神仙,可跟咱们又有大多干系?还不是得过苦日子!”
这句胡,是胡礼贞有意说的,他也在其他地方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见老农脸色顿时变了,怒气冲冲道:“你这人未免也太没良心,若不是皇上万岁爷开恩,能有咱们现在的日子!”
“如今为官家种地,只要按律交了官粮,剩下的都是咱们的,以往哪有这等好事!”
胡礼贞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摇头。
“皇上圣明,为咱百姓着想,就只怕那些当官的,想些名目乱收税赋……”
“到时候,咱们还不是得吃哑巴亏!”
听到这户,老农顿时笑了:“你这蠢材,想的也太多了!”
“去年一整年,欺瞒皇上的人,全都没好果子吃,这些当官儿的再贪,只怕也没那个胆子!”
去年到现在,赵延洵掀起的几次大案,其影响范围本来就很大,老农知道也不算稀奇。
更何况,这些大案的情况,他还专门发布了谕旨,向全国各郡进行宣告。
此刻,胡礼贞笑着说道:“老哥,你说的对,皇上圣明,往后有好日子过了!”
第846章 巡抚衙门
四月初三,靖安府城,春雨悄然而至。
巡抚衙门外,积水如镜子一般,映出阴沉的天空。
下一刻,水镜被一脚踩得稀碎,没等它恢复平静水面,紧接着又是几只脚踩了过去。
四名披着蓑衣的轿夫,将轿子落在了巡抚衙门外,立刻有仆人撑着伞来到轿帘前。
帘子掀起,里面有一身着绯色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走出。
下轿之后,此人左右观望了一番,便发现衙门外已经停了十几顶轿子。
“只怕我到迟了!”官员低声念了一句。
然后他也不敢耽搁时间,脚步急促就往巡抚衙门内走去。
“老爷,伞……”
生怕耽搁了时间,这官员那还有心思拿伞,被雨淋着就进了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内,来往小吏不少,向这些人简单问了情况,这名官员才往二堂赶了去。
当他到了地方,堂内分左右摆放了近四十张椅子,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除藩臬二司的高官,和各府县主官,就连镇守太监也来了。
进入大堂,胡元钧显得有些惶恐,只因房间内已没几处空位,显然他确实来迟了。
众人低声先聊着,胡元钧正打算悄悄找地方坐下,却听一人道:“胡知县,以后注意时间!”
说这话的,是胡元钧的上司张知府。
胡元钧勾着腰,极为谦卑道:“卑职明白,往后会多加注意!”
张知府皱了皱眉,说道:“后面找个位置坐下!”
“是……是!”
擦了擦额头细汗,在于熟识的同僚店头致意后,胡元钧终于到后排找地方坐下。
旁座的胖知县随口问道:“怎么了?耽搁这么久才来!”
“突然下雨,只能回去准备雨具,所以耽搁了时间!”
胖知县微微探过身,悄悄说道:“好在阁老还没来,不然有你受的!”
“我可听说,谢阁老这此番前来要办大事,可是想着要先杀人立威的!”
一听这话,胡元钧顿时打了个冷颤。
看着前方大堂空着的主位,胡元钧感到一阵庆幸,暗道现在阁老还没到场。
此刻他才明白,张知府为何会发火儿,原来情况比自己想的严重多了。
别看谢孝方在京城,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但他在南方可是凶名赫赫,所以官员们对他畏惧无比。
只因去年近半年时间,谢孝方在南方办了一桩大案,惩治了近百大族和许多官员。
南方官绅恨他是真的,畏惧他也是真的。
缓了几口气,胡元钧又问道:“阁老为何迟迟不到?”
“这次钦差来了两位,另一位迟迟未到!”
“莫非是成阁老?”胡元钧又问道。
去年谢孝方到南方,随行副使乃是成文光,所以胡元钧才有此问。
事实上,成文光在南方同样凶名赫赫,毕竟他是专门负责“监工”的。
胖知县随即说道:“不是成阁老,是位新任御史,听说脾气比较怪!”
胡元钧思索的同时,紧接着又问道:“老郑,你哪儿来这么多消息?”
胖知县压低声音,说道:“我呀,前天就到了,这两天可没少打听!”
往前面扫了两眼,他又接着说道:“这次要安排的差事,只怕是不好做!”
胡元钧叹了口气,说道:“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