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沙对李奉慈道:“以阿爹如今的处境,陛下已经护了阿爹一次,阿爹觉得陛下还会再护阿爹一次吗?”
李奉慈听了李长沙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八年前李世民已经保了他一次,那时的李世民登基未久,还需宗室稳定,可如今李世民大权已定,朝中又起降封之议,李世民还会保他吗?李奉慈自己都没有底。
李奉慈道:“此事我也拿不准,只能勉强一试了,不行我再去求求太上皇,我自幼在太上皇身边长大,太上皇念着往日情分,应不会袖手旁观吧。”
李长沙摇了摇头道:“上皇已然退居庆安宫,不问朝政,未必会再为阿爹的事情出面同陛下为难,阿爹将希望寄于太上皇的身上,恐怕难了。”
李长沙之言也确是眼下现状,李渊不问朝务已久,又怎会为了李奉慈破了规矩?
李奉慈问道:“那该如何,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李长沙道:“阿爹难不成忘了,在晋阳城中,还有一个脸面最大的人,他若愿意为阿爹说话,陛下必定回护阿爹。”
偌大的晋阳城,谁的脸面最大李奉慈岂能不知,李奉慈道:“长沙说的是李恪?”
李长沙道:“楚王乃陛下爱子,又有大功于朝,此番楚王北上督边,镇守太原,也正是陛下信重,只要楚王为阿爹说情,陛下必定听得进去。”
李奉慈闻言,顿时一阵懊恼,当初李恪抵晋,他自己拿大,不去城外迎候李恪,开罪了李恪,如今再想李恪为他说情,谈何容易。
李奉慈道:“我与楚王并无旧交,长沙以为楚王会助我吗?”
李长沙道:“我在大都督府时已向楚王求了此事,楚王口头应了下来,但未必会当真。”
李奉慈问道:“那该如何是好,李恪恐怕也不是大度之人,之前的事情只怕他还记着呢。”
李恪年少位尊,李奉慈曾轻慢于他,以李恪的脾气,李奉慈担心李恪记仇也是情理之中。
李长沙道:“楚王年少气盛,阿爹曾轻慢于他,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悦,阿爹若想楚王出面相助,当面赔罪是免不了的。只是不知阿爹是把颜面看得更重,还是把爵位看得更重,能否放得下这个面子。”
李奉慈本就是纨绔子弟,还要甚颜面,他但凡要点颜面,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李奉慈道:“只要能叫李恪出手相助,我落个面子去一趟大都督府又何妨,我明日便……”
李奉慈正说着,一下子又想了什么,先是一顿,而后精神一振,对李长沙道:“降封之事会不会是李恪杜撰的,当初我轻慢于他,故而他以此事恐吓于我。”
李奉慈虽然纨绔,不务正业,但脑子倒是转的不慢,只是想了想便回过了味来,此事未尝不是李恪故意为之,要逼李奉慈就范的。
不过李长沙叹了口气,却道:“阿爹以为此事真假还重要吗?李孝协贪墨是真,楚王只需趁着这个当口,一封手书进京,以阿爹往日在太原的行径,要拿掉阿爹的王爵应该不难吧。”
李长沙的话入耳,李奉慈又蔫了下去,往日李奉慈在太原横行惯了,手上着实不太干净,在李孝协贪墨的这个当口,李恪要除了他的王爵确实不难。
李奉慈道:“那我明日便去一趟大都督府,向李恪谢罪。”
李长沙想了想,道:“若光是谢罪只怕还不够。”
李奉慈问道:“那还要如何?”
李长沙道:“阿爹近年来在太原强买强卖良田怕不是有五六千亩之多,这些田亩后面关系着数百家人,最坏阿爹声誉,阿爹若当真想请楚王为阿爹求情,阿爹何不捐出这些田亩,奉于楚王,由楚王出面还了这些田亩,楚王落了名,阿爹落了好,如此楚王必肯相助阿爹。”
李奉慈闻言,顿时急了,这五六千亩良田也是他费了不少心思得来的,李长沙要他奉于李恪,还于百姓,一时间他哪能舍得。
李奉慈心疼道:“赔罪便赔罪,好端端地捐田作甚,再说了,这些田到了楚王手里,楚王还见不见得自己便收下呢,我又能落了什么好。”
李长沙道:“楚王豪富,光是数次建功,陛下赏下的良田又何止万亩,怎会看上这些蝇头小利。”
李奉慈仍旧坚持到:“那也不可,这些良田是咱们府上日后吃喝用度的本钱,没了这些良田,咱们还如何在太原立足?”
李长沙看着李奉慈的模样,也越发地急了,带着几分怒意,对李奉慈道:“阿爹何其短视,只要阿爹结好了楚王,保住了王爵,区区几千亩田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阿爹在河北尚有五千亩永业田,每年陛下赏下财货也有许多,难不成阿爹还能短了用度不成。若是阿爹执意不捐,到时没了王爵,陛下降罪,咱们父子二人便守着这些良田去长安狱中快活去吧。”
李奉慈虽是皇室宗亲,但却是个十足的混不吝,就连李渊的话都未必听得进去,可他偏生最怕他的这个长子,李奉慈见得李长沙隐有怒意,顿时也慌了,连忙应道:“长沙说这话作甚,我听你的便是,明日一早,我便备上田契,去大都督府请罪。”
第438章 负荆请罪
晋阳城,并州大都督府,后院。
李恪和席君买正立于后院外厅之中,而在外厅的中间,李恪的身前,正是一张长桌,桌案上放着一柄双刃阔身尖刺长刀。
“殿下,这便是殿下下令所铸的陌刀,刀长八尺三寸,重整五十斤,乃是精铁掺百炼钢所铸,殿下以为如何?”外厅中,席君买指着身前的长刀,对李恪道。
李恪看着身前的陌刀,先是伸出单手将刀缓缓抓起,拿在手中颠了颠,而后双手持刀轻舞,挽了个刀花,举起陌刀,朝着身前的桌案一刀斩下。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李恪身前梨木打成的桌案应声碎裂,断作数截,散了一地。
李恪对席君买笑道:“不错,此刀正是本王所绘的模样,甚好,有了它,本王便可练得一支奇兵,日后再敌薛延陀胡骑便不难了。”
席君买想了想,对李恪道:“若依殿下殿下之言,建重甲步卒,确可破薛延陀轻骑,只是殿下这一身气力是自幼打熬出来的,自然不凡,可寻常士卒如何能有这等气力,这陌刀极重,若再身披重甲,恐怕寻常士卒难以为战啊。”
李恪道:“无妨,本王练陌刀营,本就不是为了得寻常士卒,这陌刀营非壮士不可入,陌刀营在精不在多,六百人,足矣。”
李恪自己也很清楚,陌刀营,不止是人,就是陌刀也是难得,以眼下河东之力,最多也就是铸刀六百余柄,再多,整个河东军费便会不堪重负。
李恪有东南盐行和漕行,手头倒是宽绰,多铸些陌刀也不成问题,只不过陌刀营毕竟不是他的楚王府私军,私费养军还是朝中大忌,李恪也不敢轻越雷池。
更何况,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在关键时候,李恪有这六百陌刀军为杀手锏,便足以扭转局势了。
席君买道:“既如此,那明日末将便开始自各州府军中擢拔壮力之士,充入陌刀营,末将欲先录一千,而后择筛,留六百之数,殿下以为可好?”
李恪点了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只是是陌刀营之兵不必尽自府军擢拔,也可自民间新募,凡体格健硕,欲效国事的皆可用之。”
席君买不解地问道:“殿下,自民间募兵,恐怕不和规矩吧。”
大唐立国之初,行府兵制,就算是宫中禁军也是每岁自府军中调度番上京城,李恪的陌刀营却要直接自民间募兵,确是有些逾矩。
李恪道:“无妨,此事本王已同父皇报备过了,父皇是准了的,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更何况你新募来的士卒也是编入并州府军之列,不算坏了规矩。”
“诺。”陌刀营士卒本就难择,如今有了李恪这句话,席君买择军便容易了许多,席君买当即应了下来。
陌刀营关系到李恪将来的北伐,干系甚大,李恪和席君买正在商议着陌刀营成军之事,而就在此时,大都督府门外守着的王府卫率突然走了进来。
“殿下,渤海郡王求见,现在前院等候。”王府卫率进门便对李恪禀告道。
李恪昨日方才在宴上借醉震慑了一把李长沙,不过次日,李奉慈便急着来府上求见,李奉慈来此所为何事,李恪自然也猜得出来,李奉慈多半是服软来了。
李恪笑着问道:“可是渤海郡王亲自来了?”
王府卫率如实回道:“正是渤海郡王亲自拜府,而且身上还背了根荆条,却不知是为何故。”
“背着荆条?本王的这位伯父倒是颇有些意思。”李恪知道李奉慈来此多半是服了软,可没想到他竟会背负荆条,做的这般场面。
就连一旁的席君买也对李恪笑道:“殿下,难不成渤海郡王竟是要效先贤负荆请罪不成。”
李恪道:“渤海郡王行事向来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席君买道:“殿下为国朝公子,天潢贵胄,掌兵十万,巡狩河东,远胜当年赵之上卿蔺相如,只是渤海郡王不过纨绔,也敢自比廉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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