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之潜龙在渊 (秋予岸)

　　四月初二，从官渡方向渡河南下的两万伪燕军赶抵白马城。
　　完成大军集结的史朝义，于第二日挥军东进濮阳，配合李元遇与徐璜玉，进一步合围唐军东路主帅——郭子仪。
　　时间不等人！
　　每一天，甚至是每一时辰，对史朝义而言，都是宝贵无比。
　　史朝义要与时间竞赛，如果不能在李豫西线大军东出虎牢关之前，不能在李豫西线大军突破端木固的阻截之前，聚歼郭子仪大军，他就会输掉这场决定前途命运，决定天下归属的关键一战。
　　一旦失败，整个家族就要覆灭。
　　而同时，史朝义也已得到自家细作的回报。
　　继崔宁完成那次轻舟突袭之后，大唐水军的主力舰队也正在朝白马津、官渡方向驶来，并陆续封锁住了沿途的渡河津口。
　　很显然，郭子仪正在用大唐水军这根绳索，慢慢地套上史朝义的颈脖。
　　不用多久，河南、河北就再也无法正常往来。
　　这一状况，或许只有等到入冬，黄河开始出现冰封才能得到缓解。
　　但问题是，这一战能否再维持六、七月，还是个绝大的疑问！
　　军中已经有人留意到这一问题。
　　如果不用其他事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任其蔓延。
　　不用多久，可能这四万六千余来自河北的新兵，在心理上就会由失望到绝望，乃至最终崩溃。
　　刻不容缓了！
　　所幸的是，徐璜玉和李元遇那里进展都算顺利，徐璜玉成功地攻克成武之后，正继续北上攻击成阳，不断收复失地，试图压缩郭子仪的生存空间。
　　李元遇虽然还未拿下定陶，但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一张“围捕“郭子仪的大网，正在逐渐地收紧。
　　濮阳。
　　一骑又一骑的快马从城门处驰进驰出，来来回回地传递着消息。
　　城内的官员士人和百姓，基本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街道上冷冷清清，只能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士卒。
　　商集更是已经多日未开市，一片萧条。
　　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目前还真是尚未可知，至少这濮阳的归属是如此。
　　十天前，镇守城池的，还是伪燕朝的兵马，但现在却已经是大唐的虎贲。
　　此刻谁敢肯定，再过十天，会不会再换成伪燕朝的兵马。
　　此时此刻，实在是不宜站队过早，必须给自己留下余地。
　　否则，就可能丢掉前途，丢掉财富，丢掉性命……
　　濮阳城，议事厅。
　　郭子仪、李国臣、马璘、严越卿等唐军东路大将围成一圈，都将目光凝聚在正中处的沙盘之上。
　　“细作禀报，徐璜玉所部近三万人业已进抵翼水，郝廷玉将军虽然据河而守。但并不轻松。徐璜玉的攻击甚为猛烈。能坚持多久，还是未知之数。”
　　“定陶方向，压力也极大。尽管得到少将军增援。令狐将军抵挡起李元遇来，仍然相当艰难。令狐将军曾利用李元遇攻城的间隙夜袭敌军大营，却反遭算计，损失了千余兵马。”
　　“看来李元遇身旁必有智谋之士为佐贰，想要以计取胜，成算也不甚大。”张傪手持一根小棍，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处地点，不紧不慢地为众人分析己方所处的局势，“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这里……”
　　张傪将小棍移到一处，轻点了点：“史朝义集结由河北南下的大军，已逾四万，正由白马朝濮阳挺进。照其行军速度，三天内即可抵达。崔宁将军传过来的消息，也证实了此事的可靠性。”
　　“判官，来自河北的伪燕军多是新兵，崔宁将军的水军都能够以寡击众，可见其战力之赢弱。”严越卿略带疑惑地说道，“史朝义这四万余兵马，应该不足为惧。以末将之见。不如就先行将其击破。如果能够顺利击破史朝义，其他几路敌军必定生乱。这样一来，我军便可以将敌军逐一击灭。”
　　“以严将军之见，若要击破史朝义这四万余大军，我军得动用多少兵马？”张傪收起小棍，转头笑对严越卿询问道。
　　“翼水和定陶那里暂时应无大碍，濮阳这里留三千兵马镇守足矣……”严越卿略一思索，想及史朝义的能耐，比较稳重地回道，“这样还有两万大军，如果是郭老令公亲自统军，应该可以击破史朝义。”
　　李国臣、马璘等人低声谈论了几句后，轻轻点头，似乎也认同严越卿的提议。
　　“呵呵……”张傪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严将军，你未免太过小看史朝义，他可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判官，这话……怎么说？”严越卿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后，不甚明了地询问道。
　　郭子仪只是轻捋花白的胡须，眼神平静如潭，并没有介意张傪刚才的那句有些“长史朝义气势，灭郭子仪威风”话。
　　到了一定境界的人，已不会被任何情绪波动。
　　“诚如严将军所说，若是郭老令公亲统两万大军，确实可以击溃史朝义那四万余新军。不过，估计也需费上些时日……”
　　张傪淡定地说道，“但是有一件事，严将军却是大大的说错了。以三千兵马镇守濮阳，换做是其他人，或许还不成问题。但如果对手是史朝义，恐怕连三天都未必能够守得住。”
　　“兖州乃是安禄山交给史朝义长期管理之地，他的父亲史思明又是兖州望族，其根基颇深，人脉极广。在史朝义治下几州中，兖州虽非最为富庶、最为殷实的一州，却绝对是人心最为稳固的一州。”
　　“眼下濮阳似乎稳若泰山，人心安定，但那是因为有老令公亲自坐镇，又有两万余大军屯扎，加之陛下在西线大捷。但我敢十分肯定的说，只要老令公亲率大军出濮阳迎击史朝义，城内人心必乱。”
　　“如果史朝义再使人煽风点火，濮阳豪族必倒戈相向。如果濮阳岌岌可危，老令公如何能够安心破敌。一个不好，便可能酿成大失。”
　　转头看向郭子仪，张傪轻声说道：“老令公应该还记得，当年史思明被已故的临淮郡王驱逐出洛阳。但史思明却在兖州经营多年，立刻命史朝义从兖州征兵，汇合史思明从河北调来的大军。”
　　“已故的金微都督仆固怀恩轻敌冒进，不顾临淮郡王的反对，执意把军阵布在洛阳的北山一带。以至于史朝义被击败，洛阳得而复失。”
　　郭子仪微微点头，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但他仍然对这件往事记忆犹新。
　　因为那次兵败，导致洛阳再度陷入敌人的手中，更麻烦的是经过这一阵乱战，导致地方很多藩镇开始有了离心倾向。
　　张傪分析到这一步，严越卿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眼下而言，我军的当务之急，说到底就是一个字——拖！”张傪笑了笑，将目光转回到沙盘上，“如果将这十数万伪燕军拖在兖州西北这么一片地方，其实就已经算是成功了。等到陛下和武安郡王率领的大军东进而来，再加上李忠臣麾下的兵马，则天下大势就定了。”
　　张傪俯身，将沙盘上代表敌我各路兵马的小旗做了一番移动。
　　随即，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代表伪燕军地深蓝色小旗，将代表郭子仪军的几面大红色小旗包围在了其中；但在更广阔的外围，另一些大红色小旗又包围了把些伪燕军小旗。
　　由此，便形成一个双重包围的形势。
　　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中心开花”！
　　杨山下。
　　愤怒狂暴的喊杀声。轰隆如雷的马蹄声。与激昂的号角交相呼应，如排山倒海地怒涛，一波一波地冲向九霄云外。
　　风骑军的苍鹰战旗在风中狂舞。旗面上那只矫健冷峻的雄鹰，仿佛正振翅翱翔于浩瀚的苍穹。
　　“吹号，吹号……”郝玭纵马奔驰，银枪凌空虚刺，血染的铠甲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一种别样的绝艳光芒，“左右翼尾随夹击，切下敌军后翼。”
　　风骑军将士呼喝连连，放马狂驰。左右两个雁行冲锋阵，犹如两把巨大的镰刀。一路横扫向前。
　　由于局面太过被动，胡骑营的契丹、奚族骑兵已经无心恋战，他们只是一路狂奔。
　　后翼的一部分胡骑，逐渐地被左右地两把镰刀给赶上了。镰刀变成了蒲扇，将胡骑裹在了其中……
　　小半个时辰后，战场上的杀声逐渐归于沉寂，取而代之地是风骑军士兵们胜利地欢呼声。
　　野诗良辅、耶律休哥、述律阿虎等人驰到了郝玭的身旁。
　　“薛忠义这混蛋还真够精的，居然撤得这么果断！要是耶律将军能够早一步截住他地后路，薛忠义不死也得脱层皮……”野诗良辅稍显遗憾地说道。
　　“这不能怪休哥。他已经尽了全力。”郝玭一抬手，阻止了耶律休哥想要说出请罪的话，“薛忠义确实很精明，这一次能引他上当已经很不容易了。凡事不必太强求！”
　　由于正攻实在是无法甩脱薛忠义的纠缠，郝玭谨慎思索之后，给薛忠义设了一个圈套。
　　他率领风骑军避开正面战场，改道东进杨县，摆出一副大迂回的架势。
　　薛忠义没能识破这个圈套，率领麾下胡骑尾随追击堵截，结果中了郝玭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