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是不知道,东厂的人借您的圣旨在外面胡作非为啊!”李文贵一脸认真的说道:“他们封店抓人、敲诈勒索,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朱翊钧一愣,似乎有些疑惑,转头看了眼张诚,又看了看李文贵,这才继续问道:“舅舅,这话从何说起啊?”
“东厂那些人抓了不少人、封了不少店,金银财宝都拿回去不少,简直无法无天!”李文贵怒声道。
朱翊钧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盯着张诚问道:“张诚,可有此事?”
“回陛下,实无此事啊!”张诚也趴在了地上哭嚎,神情那叫一个悲惨。
他比李文贵哭得惨多了。如果李文贵是死了爹的哭法,那张诚就是死全家的哭法。
“行了,”朱翊钧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有事说事,哭什么哭?挺大个人了,能不能有点正事?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就不能有事说事吗?有事说事就这么难吗?天下的道理就那么多,什么事不能按道理说、按道理办?哭鼻子算怎么回事?没一点出息,给朕丢人!”
说着,朱翊钧转头看向李文贵安慰道:“舅舅千万不要介意,这些当奴婢的没有成色,当着舅舅的面哭哭啼啼,让舅舅见笑了。”
李文贵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敬的说道:“臣不敢。”
为什么皇帝骂张诚,我的心里面这么难受?
李文贵一脸懵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是,陛下。”张诚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笑开了花。
他又不傻,看起来陛下是在骂自己,其实就是在指桑骂槐,骂的就是国舅爷。
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国舅爷此时万般无奈的样子,张诚还挺开心。
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张诚说道:“陛下,绝无此事!东厂一向都是按规矩办事,勤勤恳恳做人、本本分分做事,从来都不会有逾越规矩之举。请陛下明察呀!”
朱翊钧无语的看着张诚。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演戏的?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吧。唉,你太难了。
“大胆奴婢,胡说八道!”朱翊钧指着他愤怒地说道:“如果你没做,国舅能冤枉你吗?国舅是那种冤枉人的人吗?你当国舅是什么人了?”
“肯定是你们惹国舅了,不然国舅能这样吗?太后还生着病,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少找点事?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得气成什么样?”朱翊钧指着张诚破口大骂。
李文贵坐在旁边,如坐针毡。屁股底下仿佛有刺了一样,来回晃动那叫一个不舒服,左摇右摆似乎坐不住了一样。
“国舅爷啊,您可得实话实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诚直接跑到李文贵的身边,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声说道:“这真要是奴婢做错了,您拿奴婢怎么着都成,要打要杀全都任您。”
“可是您得把事情说清楚啊!咱们做奴婢的,这条命本来就是主家的。国舅爷一句话让奴婢去死都行,但是你们不能冤枉奴婢呀!”
李文贵的嘴角直抽抽,看着跪在地上扒拉着自己裤子的张诚,心里那叫一个烦。
让奴婢去死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谁家的奴婢谁说了算。太监是皇帝的奴婢,谁敢让皇帝的奴婢去死?
李文贵怒指着张诚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装傻!你手下的人查了我的店、抓了我的人,难道还不够吗?”
“太后生着病,你就欺负我们家,断了我们家的财路。你是想让我们上街要饭吗?”
李文贵也怒了。
你个死太监,你还装?你疯了吧你。
真以为我不敢说出来是不是?我说出来你能怎么样?
朱翊钧看着李文贵,倒也不意外。
不是说所有的勋贵和勋戚都没脑子,更多的时候他们不是没脑子,而是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
我就这么干了,能怎么样呢?皇帝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早就已经飘得不落地了。
“有这事?”朱翊钧看着张诚怒声问道。
“回陛下,东厂这边的确是查了一些店铺,可是奴婢也不知道那些是国舅的呀!奴婢尽心尽力办差,没想到波及到了国舅。”
“奴婢错了!”张诚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来手抽自己的耳光。
啪啪的响声在大殿里面十分清脆。
朱翊钧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张诚抽耳光。
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不悲不喜。
李文贵站在原地,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觉得自己又让张诚摆了一道。
虽然张诚在不断地抽自个儿嘴巴,可李文贵感觉每一巴掌都抽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朱翊钧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没有让张诚停下来的意思。
李文贵终于坐不住了,连忙向前一步道:“陛下,臣觉得这事可能是个误会,解开就行了。”
“这怎么能是误会?”朱翊钧怒视着张诚说道:“行了,别装了!打几巴掌能行吗?把事说清楚!”
说着,他转头看向李文贵道:“舅舅,你说,哪一家店铺是你的?你告诉朕。”
“今天这件事情,朕一定会为舅舅做主,绝对不会让舅舅吃亏。这天下还是咱们家的天下,不能让一个奴婢做了主。”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李文贵站在原地,直接打了一个哆嗦,有些回过神来了。
他是猖狂,他不是傻。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似乎被坑了。
第一二三章 除了谋反无大罪
看了一眼张诚,李文贵脸色很古怪。
完了,自己小看这个太监了,似乎被摆了一道!
李文贵冷哼了一声。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没这两下子,勋贵勋戚谁敢做买卖?
李文贵说道:“回陛下,具体是什么买卖,臣也不知道。都是家里面的管事在管,臣平日里也不过问这些,只是开销的时候才拿些银子。今天管家把事报到臣这里,臣才知道。”
做生意第一条:会甩锅。不会甩锅的生意人,不是好生意人。
自己家的生意见不得光,李文贵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是青楼还是赌场,那都不是官员能够经营的。
何况自己家那些地方,那黑的东西多了去了,放高利贷,买卖人口、逼良为娼,这些破事手下人都敢干,李文贵不用查都知道。
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倒是不能装傻。
不过问题也不大,把管事的人报上去就行了,回头皇帝要处罚的时候求求情,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只要不死就成,人不死就有办法给他弄回来;若是实在没办法,非要死人,那就去死好了。
自己会告诉他:你去死吧,你们家人不用担心。你的妻子、孩子,我会给你好好养着。
这种事不要太正常,愿意干这种事情的人也很多。李文贵太熟悉这个操作了。
在嗅出事情不对以后,瞬间就把管事扔了出来,简直就是完美应对方案。
朱翊钧看着李文贵,又转头看向张诚问道:“你说。”
“回陛下,奴婢是真不知道那些店铺是国舅家的。不然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呀!”张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婢查封的可全都是赌场和妓院呀!”
“你说什么?”李文贵大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瞪着张诚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查封的都是赌场和妓院?”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敢这么干?”李文贵一咬牙一跺脚,怒其不争,气愤得不行。
随后,他撩起衣服直接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说道:“陛下,臣有罪啊!臣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敢背着臣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敢到臣的面前喊冤,当真是罪大恶极!陛下,臣有罪!”李文贵说着,直接趴在地上磕头道:“臣被小人蒙蔽、不辨是非,请陛下治罪!”
朱翊钧看着磕头的李文贵,目光明灭不定。
一个李文贵都已经滑不溜手至此,何况其他人?何况朝堂上的那些老臣子?
朱翊钧此时的心情大坏。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缓缓的说道:“舅舅快起来,你也不用过于自责,毕竟手下人做事情没规矩,也不能全怪你。”
“多谢陛下!”李文贵从地上爬了起来。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又对李文贵说道:“舅舅你也不要怪他,他也是奉了朕的圣旨。”
“母后这些日子生病,朕的心里面心急如焚。张天师那边说,朕要行善积德,解救京城一些被拐卖的孩子,以慰藉慈母之心。”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说道:“朕才让东厂去做这些事。”
“不怪不怪,都是臣的那些下人不会做事。”李文贵一咬牙说道:“怪不得张公公。”
说完,李文贵说道:“这件事情单凭张公公处置,臣都没有异议。而且臣冤枉了张公公,是臣的错,臣一定会给张公公赔礼道歉。臣回去以后就寻找名医,为张公公疗伤。”
“好,好,这就好!”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文贵说道:“那就去吧。”
“谢陛下。”李文贵点了点头,躬身向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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