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妃设宴,祖孙俩好好的叙话。
松江府从知府往下,来了一批官员,加上此处的士绅,厅堂内坐满了人。
刘太妃原本还有顾虑,这些人来了会不会冲撞到皇帝。
朱由检表示无所谓,这趟来就是看望太妃,让这些官员和士绅参加,也好让他们以后更加孝敬您。
刘太妃知道孙儿的好意,她是皇帝面前举足轻重的人,这些官员和士绅就更得巴结她。
逢年过节的拜访就不说了,平时有事没事的会来看望,刘太妃无论做什么事都一路绿灯,这是皇帝送给祖母的一份礼物。
酒过三巡,在场一个人都没有离开。
朱由检说了,今晚上要通宵达旦的欢饮,除非太妃疲倦后可以歇息,别人一个都不能跑。
大多数人只道是皇帝热情,他贵为九五之尊,大家还能说什么?巴不得陪皇帝多待会。
有一部分人却心中忧虑,甚至试着想去趟茅厕,被门口的军卒拦回来。陛下有令,憋也得憋着,憋不住可以尿裤子里。
这时候,谁都明白了,皇帝今晚的举动不寻常。
清者自清,该喝酒的喝酒,没什么心理负担。那些有问题的不自在了,明知此处是修罗地狱,偏偏没机会逃走。
距此不远的黄浦江面,站在船上能看到灯火闪烁的江南纺织厂。
陈仁伯矗立船头,指着对钱谦益说:“受之兄,我们要是有佛郎机炮,瞄准了一通乱炸,陛下就驾崩了,不用费那么多事。”
钱谦益道:“知道你在长江水师有人,而且水师有几条船配备了佛郎机炮。可惜啊,皇帝为了对付盘踞洪泽湖的海鲨帮,已经调走了长江水师的全部船只,包括佛郎机炮。”
陈仁伯不怕,既然远程打击不行,那咱来点实际的,地面上强攻也是可以的。
钱谦益不信,锦衣卫的三千缇骑都在,还有勇卫营的一半兵力,你拿什么强攻?
陈仁伯伸手制止他,别说我做梦了。你要知道,再坚固的堡垒,也容易从内部攻破。
内部?
钱谦益没听懂,难道松江府的刘家也被你拉拢?
不可能的,只要刘太妃在,刘家就是皇亲国戚的待遇,他们参与造反毫无收益。
陈仁伯说了“奴变”两个字。
钱谦益懂了,你是说刘家的奴仆?
不止刘家的,还有陈家的,徐家的,松江府最有势力的前十个家族,以及不那么突出的几十户富贵人家,奴变将在今夜同时开启。
到明日天亮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士绅都将身首异处,以前的奴仆成为主人,他们会占领这座城池。
钱谦益乍一听闻他的宏伟计划,心中被深深震撼。以前在很多府县发生奴变,也有个别成功后逃到附近山上落草为寇的,唯独没有松江府这种集体爆发,以占领城池为目的的疯狂举动。
已到生死关头,陈仁伯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告诉钱谦益,参与谋反的不止奴仆,还有三方强大的势力,你能猜得出吗?
钱谦益听到“强大”两个字,已经知道大概,松江府最强大的当然是官府,不会连松江知府阮大铖也参与其中吧?
陈仁伯不置可否,那就意味着钱谦益猜对了。
阮大铖是松江最高的官员,他都愿意配合“奴变”,那“奴变”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钱谦益再猜,难道是附近的叛匪赶来帮忙?
陈仁伯提醒他注意立场,这世上哪有人称呼自己的朋友为“叛匪”的?
没错,来自江阴的,来自苏州的,还有浙江过来的,多路“友军”已经齐集松江府外,今夜会配合着占领松江城。
皇帝身边的缇骑和勇卫营厉害,但是他架不住人多,再加上天黑。
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听闻刘府设宴招待,所有军士也在邀请赴宴的行列,他们喝上点酒,更容易对付了。
钱谦益没猜对,除了官府,还有两股势力,都谁啊?
陈仁伯告诉他,那些被压榨的奴仆啊!
浦东江边上那些劳作的民夫,他们被士绅克扣工钱,整日吃不饱饭,为什么不起来反抗?
还有最最核心的,江南纺织厂的那些人,叫什么“工人”,她们辛苦劳作,给别人赚钱,难道开心吗?
钱谦益听后直摇头,难道你没看过《大明日报》?
在某一期的文章中,皇帝曾探讨过这个问题。
你们合起伙把士绅干掉,然后呢?
同富贵,均贫富吗?
这是几百年后才达到的历史阶段,现在提早了点。
奴仆们哪怕成功了,官府不处罚他们,也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自己发财,做了士绅,开始买别的奴仆。
另一种是自由了,耕着自己的田,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平平淡淡过一生。第三种是没混好,又成了奴仆。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他们的人生际遇并不重要,社会整体上还是那个样子,仍然存在不同的阶级,仍然有人做主子,有人是奴仆。
皇帝幻想,将来的运动是历史趋势所致,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现在的“奴变”更像是农民起义。
而农民起义不能单纯的论述好坏,尤其对于统治者来说,无论是安抚还是镇压,让最大数量的百姓更好的活着是唯一检验标准。
钱谦益懂皇帝的意思,陈仁伯未必懂。
或者,他即便懂了,也会假装不知。
作为一名顶级的士绅,家中几千亩田地,无数的产业,还有成群结队的奴仆,陈仁伯在利用这些人对幸福,或者说财富的追求,挑动他们犯上作乱。
不管松江府的那些士绅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他们有没有干过坏事,今夜是他们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点时光。
陈仁伯踌躇满志,可是时间过了二更天,眼看要到午夜,为何还没有动静呢?
第232章 坦白从宽
酒宴还在继续,刘太妃似乎看出了蹊跷,小声问皇帝,“今晚可有大事发生?”
朱由检有了几分酒意,告诉她,“太妃放心,和你一生经历的那些事情相比,这里就没有大事。”
刘太妃是万历帝的妃子,亲眼目睹明末三大案,见到了东林党“众正盈朝”,见到了魏忠贤的兴盛与倒台,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今晚这点破事根本不算什么。
朱由检劝她去休息吧,等到明天醒来,一切都结束了,松江府还是松江府,刘家还是刘家,江南纺织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刘太妃身子骨很好,白日里还能与女工忙碌在生产车间,晚上与孙子饮酒非常开心,一时间倒是也没什么困倦。
朱由检说:“那太妃替孙儿观敌料阵,看孙儿如何破敌取胜。”
刘太妃不怕劳累,她怕寂寞,乐于坐在这里看戏。
先是有几名女工被抓了进来,见到朱由检和刘太妃后不停磕头,忏悔他们被奸人所骗,险些发动女工们造反。
朱由检手里还端着酒杯,他没打算放下。
女工们被人拉拢在情理之中,因为她们是江南纺织厂的骨干,敌人若想从内部攻破,只能从她们身上找办法。
可敌人显然猜错了,纺织厂的女工不是“奴仆”,她们是“工人”。奴仆是身不由己的,工人却可以自由的出入。
她们与工厂签订劳动合同,每月定期领取俸禄,属于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自从纺织厂建立,刘太妃听了朱由检的话,每天的上班时间是八小时,多了的三倍算收入。
工厂提供住宿、饮食,逢年过节还会发放福利,女工们极为满意,社会上很多人争着抢着来纺织厂上班。
此种场景下,还有人撺掇她们造反,属于根本不了解这家工厂,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功。
无论是皇帝朱由检,还是刘太妃,他们早听工厂的女工说过,有人要像江阴城里徐家那样动乱,将主人一家全部杀死,抢走他们的财产。
女工们一半是跟着刘太妃从宫里出来的,另一半很庆幸得到这份工作,要是把主人家打倒,自己开工厂吗?
人家生活好好的,怎么可能暴动?
刘太妃压住她们,告诉她们静观其变,直到今天时候到了,最初的几人意识到任务无法完成,只能赶来此处认罪伏法。
朱由检自始至终不表态,他认定是刘太妃管辖内发生的事,她的家务事自己处理。
刘太妃没有为难她们,吩咐先退下,不要扰了陛下的酒兴,过两天会单独和她们谈话。
接下来是松江府刘家的奴仆,从管家到护院,七八个人被抓。
刘太妃照旧不难为人,领头的几个先关起来,其余的批评教育了事。
几乎所有松江府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都在,看到这一幕知道刘家的奴仆没戏了,已经被提前瓦解。
公平来说,刘家对仆从很好,本就不应该遇到这档子事,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皇帝不插手,刘太妃也没问,只好先如此。
可今晚到底有多大的动静,以至于皇帝把所有人扣在这里,大家心里没有数。
朱由检不准备说点有用的,只是一轮又一轮的劝酒,似乎今晚不喝多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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