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笼罩而下,箭矢如雨,像狂风般扫过,山西军的长枪手成片成片的倒下。
他们的盔甲质量不错,在这个距离完全可以承受住轻箭的直接命中,但是四肢、脸部和脖子却得不到这么好的保护,倒下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这几个部位中箭的。
这一千余后金弓箭手确实训练有素,能够瞬间连发三箭,密集的箭雨让山西军死伤惨重。
站在全旭旁边的杨世恩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了。
这样打法分明就是让那些长枪手去送死,而且是毫无价值的送死,哪有这样打仗的。
山西军在短短三轮箭雨中,就倒下了五六百名长枪手,伤亡接近十分之一,可是他们的队形依旧严整。
位于长枪手身后的弓弩手和火铳手,则向后金骑兵反击,后金骑兵由于速度快,被射中的机率要更低,现在为止,后金骑兵坠马的不足五十骑。
伤亡交换比例接近十比一。
全旭朝着刘全道:“刘全,干嘛呢,命令炮兵开炮,支援山西军!”
全旭将三个炮兵团直接停下来,呈倒品字布局,第一炮兵团居中,第二团居右翼,掩护右翼的李重镇,第三炮兵团左翼,前出,掩护雷时声所部。
“瞄准了再打,不要伤着自己人!”
全旭拿着一支圆珠笔,在一张纸上画着三道弧线:“可以先试炮,山西军五十步之前,这个位置,属于第一炮兵团,在这道线,和这道线之间,是你们自由发挥的空间,如此类推,二团,你们看到没有,后金的骑兵动了,他们想向雷时声所部进攻,你们往这里砸!”
“全爷,全将军,您看好喽!”
刘全无意间回头,看着后金骑兵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上似乎坐着一个后金贵族,因为,这辆马车周围,足足有五六十名白甲兵拱卫着。
要知道白甲兵一直是后金的尖刀部队,他们都是用来攻坚的,可不是用来当保镖的。
“一号炮,二号炮,三号炮,你们三个,瞄准那辆马车!”
此时,岳托丝毫不知道他已经被死神盯上了,他非常不满三四轮的箭雨居然没有把山西军射崩,他急道:“换箭,换重箭,用破甲重箭!”
破甲重箭是后金弓箭手的秘密武器,能轻松破开明军质量最好的山文甲,杀力巨非常恐怖,但造价高昂,而明军的披甲率又低得可怜,一般情况下,他们是舍不得用破甲重箭的。
现在明军都快顶到他们的腰眼了,没有时间给他们破阵了,顾不得了!一千名弓箭手微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抽出又粗又长的破甲重箭,骑弓拉至满月状,利箭破空之声犹如鹞鹰长啸,慑人心魄。
破甲重箭挟着强劲的力道呼啸而下,贯穿了长枪手的胸甲、头盔,不幸中箭的长枪手倒下一大片,痛苦的惨叫声终于从他们的牙齿缝间逸了出来。
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惨叫让后金弓箭手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你们也是知道疼的!
就在这个时候,耿如杞下令道:“周重瑞,杨鹤年,带着你们的顶上去!”
“末将遵命!”
周重瑞与杨鹤年所部负责先期吃饭,这两千余名士兵几乎都是含着眼泪吃完的饭,三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吃到招呼的饭。
不过,这顿饭却是用战友的生命换来的,原本还担心饭不够吃,现在不用担心了,短短一刻钟的进攻,顶在最前面的山西军两千余人,死伤七八百人。
这些袍泽,到死都是饿死鬼。
山西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山西人也是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他们与前面伤痕累累的战友换下阵。
这个时候,包括岳托在内的所有后金骑兵都笑不出来了。
这批生力军超过一半是反曲弓弓箭手,这种弓箭在影视剧里经常见到,这也是中国古代最传统的弓箭,简单、轻便、易于上手,威力却是不俗的。
虽然没有弩机的威力,却有着较快的射速。
随着周重瑞和杨鹤年二部顶上去,他们麾下的山西兵怀着满腔仇恨,将箭矢不要钱似的射向后金骑兵。
弓箭的精度不够,却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短短一瞬间,后金骑兵就被射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卢象升惊讶的发现,后金骑兵箭阵已经被打得七凌八落,特别是第一排弓箭手,几乎被一扫而空,尸体横卧一地,伤员捂着伤口满地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鲜血从狰狞的创口喷涌而出,在地上积了一汪又一汪……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叫了,那些后金骑兵纵马踩上去,伤员的惨叫嘎然而止。
岳托也变了脸色,这么多后金健儿,一眨眼间便倒下了,他们从几岁开始便苦练武艺,打磨力气,十四五岁就开始上阵打仗,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恶仗,才练就了这一身本领,而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堆碎肉。
岳托两眼血红,放声咆哮:“给爷踩,踩死他们!踩死他们!”
这是下了攻击命令,直接冲阵。
就在这时,一名白甲兵无意间望着明军阵中,他看着上百名明军士兵举着火把,准备点燃火炮的引信。
他急忙朝着岳托的马车冲去,也顾不得弄伤不弄伤岳托,一把将岳托从马车上薅下来。
岳托勃然大怒,指着白甲兵破口大骂。
“轰轰轰……”
三枚黑呼呼的炮弹,带着瘆人的啸声,朝着岳托的马车飞去。
一枚炮弹砸中马车的车辕,一块木屑被击飞,无巧不巧这块木片,像炮弹一样,飞向岳托的脸部。
别看轻薄的木片,此时却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劈在岳托的脸上,将他的半边脸削飞……
第二七七章 不怕死才能不死
全旭并没有看到这精彩的一幕,不过随后,他却听到了后金骑兵阵中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他急忙朝着哭喊声最集中的地方望去,只见数百名骑兵翻身下马,跟在地上,朝着中间的空地上磕头。
一名身穿白甲兵拿出一柄小刀子,在额头正中的位置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接着无数后金士兵们纷纷效仿。
全旭放下望外镜,一脸疑惑:“这些鞑子疯了吗?怎么玩起了自残?”
刘全兴奋的道:“全爷,我好像打中了一个鞑子大官,坐在马车里的那个!”
三枚炮弹击中的马车,将马车砸成了碎片,如果不是那块倒霉的木片,岳托肯定会逃过一劫,可惜的是,万千诸佛没有保佑他。
他当场死亡,半边脸被削飞,连脑浆都出来了,根本就没有医治的可能。
随着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越来越多的镶红旗骑兵们开始整理队形,他们放弃了对山西军的进攻,放弃了对雷时声以及李重镇所部的袭扰。
事实上,步兵要想歼灭骑兵部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四面包围,不留任何空档,像什么围三缺一的战术,根本就不能使用。
此时的后金军队虽然位于天雄军和山西军的中间地带,看似乎被包围了,不过这个包围圈还没有形成,即使形成,单薄的阵形,其实是无法全歼这股后金骑兵的,不过,却可以将他们留下一半,或者一多半。
然而,随着后金骑兵放弃了袭扰,受到惨重损失的山西军也离开了许家堡,四面开始往里面压。
“得得得……”
后金骑兵阵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死气,后金人少是他们的短板,而八旗制度又是奴隶制度,每个旗的旗主,就是奴隶主,下面的牛录也是他们的财产。哪个旗主的牛录多,人丁多,那么话语权就大。
当初努尔哈赤死后,按照道理,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其实都轮不到老八四贝勒皇太极。
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论实力,其实最强的反而是大贝勒代善。不过,代善却选择了支持皇太极。
此时八旗两黄是皇太极父子掌握,共计六十七个牛录,其次则是代善、岳托父子掌握的两红旗,共计是五十一个牛录。
但是,这个制度就是不能抛弃自己的战友,现在作为镶红旗旗主的岳托阵亡了,他们按照规矩都要被殉葬,或者贬为奴隶。
因为他们不是奴隶,才是明白自由和权力的重要性,这个时候,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战死,就是为岳托复仇。
“杀光南蛮子!”
此时剩余的后金骑兵已经不足三千人马,还有一部分人带着伤势,他们脸上带着血,面目狰狞,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朝着全家军方向冲来。
这次的进攻,非常坚决,也非常果断,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直接全盘压上,不留任何后路。
全旭意识到了不妙,急忙下令道:“刘全,命令所有火炮,对准来袭之敌,急速射!”
“马应虎,你带着火铳兵顶上去,没有命令不得开枪!”
卢象升急忙指挥李重镇、雷时声向中间压迫,然而问题是,这时,镶红旗已经疯了,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明明知道他们背后不远,就是山西军,而且山西军还不是鱼腩部队,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把后背交给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