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化学家 (暮看云)

　　以尚可喜的估计，广东是他的大后方，就算全都驻扎新兵也不会有危险，这样反而能让他将更多主力投入到前线作战。然而尚可喜的思维方式太古老了，完全以陆战方式去思考，丝毫没有意识到海洋的阻隔并不安全。
　　十月初三清晨时分，海上的晨雾尚未散去，准备出海的渔民们就惊愕的发现，三个巨大的黑影正通过主航道，向着港口内驶来。那是三艘已经下了半帆的漳州级巡洋舰，它们在万洪的指挥下，成功进入了没有炮台防护的港口。
　　整备渔船的渔民们抬着头，不断感叹着从未见过的大船，却不明白这三艘巨大的海船预示着什么。看着港口内密密麻麻的渔船，以及岸上零零星星的守卫，万洪露出了一抹微笑：“调转方向，打开炮门。”
　　随着命令的逐级传达，漳州号一马当先开始转向，泉州号和龙岩号紧紧跟随，很快将船体右侧对准了占地面积不算太大的港口区。侧面被鲁班锁封闭的炮门纷纷打开，露出了整排黑黝黝的炮口。
　　见到那些大炮，渔民们终于知道大难临头，不少人惊呼着向岸上跑去，机灵的则一跃入海，游向侧面的山崖。
　　轰轰的炮声随即响起，整排的圆形炮弹从十八磅舰炮内喷射而出，砸向了数百米外守护仓库区的营房，一时间木屑飞溅泥土飞扬，尚军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海上的打击。
　　驻守的千总郭成正在喝酒，巨大的炮声吓得他手一哆嗦，整杯酒倒在了衣服上。他顾不得擦干衣服，连忙扔掉酒杯跑了出去。迎接他的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以及不断升腾的烟尘。尽管实心炮弹不会产生爆炸，但巨大的冲击力却迅速摧毁了地面上的一切。
　　房屋倒塌，士兵惨死，鲜血沿着青石板间的缝隙四处流淌，郭成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来人，快来人。”郭成徒劳喊叫着，然而没人理睬他。在从未遇到过的密集炮击下，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新兵毫无战意。漳州级巡洋舰抵近港口以炮火掩护，二十艘大号福船落下风帆，直接从渔船间挤开一条路，靠上了还算平整的码头。
　　海军陆战队第二团的团长蒋峰跳上船帮，对着士兵们大喊：“立刻登岸，快。”
　　疍民出身的战士们飞快越出船舷，端着手中的大刀长矛和火绳枪，向着港口内冲去。这个时候漳州级巡洋舰的炮击已经停止，大舰稍稍退后让出了更多的海面，以便其他大福船陆续靠岸，将陆战队士兵送上岸去。
　　若驻港的全是尚军老兵，此时还可能有一拼之力，然而全部由新兵组成的守军训练不足，除了郭成这样的军官调派过来之外，连作为骨干的老兵都没有。在密集的炮火下，新兵们顿时做鸟兽散，连郭成这个千总都遮拦不住，眼看着复国军合围上来，他也只能跟着溃兵一起逃走了。
　　“命令各连加速前进，一举攻克惠来城。”登陆的蒋峰呵呵一笑，下令全军继续进攻。这种从未有过的作战模式，本来是顾炎武等人极力反对的，最后还是刘磊坚持，才让这次作战成形。本来蒋峰也心中没底，如今见到轻松登陆，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陆战队追着溃兵，直向惠来城冲去。因为尚军补给都是利用神泉港短途海运，物资大多就安置在码头附近，因此大部分兵力也都在那里驻守，城内仅有一百新兵守卫四门。
　　大量己方溃兵的涌来，让守门兵丁有些犹豫，结果就是这么犹豫的片刻，城门就再也关不住了。溃兵挤开城门向着城内逃去，陆战队衔尾追击也直接冲了进去。城内的新兵还想抵抗，结果很快被己方溃兵冲散了，最后不得不跟着继续溃逃。
　　溃兵从东门进入，随后打开西门逃了出去，结果将整座惠来城拱手让了出来。尚军溃逃，地方官员们自然也不会留下，只是因为败得太过突然，他们连收拾细软的工夫都没有，结果惠来城的官府和府库都被陆战队完整的接手了下来。
　　短短半个时辰的进攻，尚军就被完全击溃，惠来城和神泉港都落入了陆战队的手中。面对着巨大战果蒋峰却不敢怠慢，立刻下令维护城内治安，同时派出专人清点物资。
　　很快码头的物资被清点了出来二十万石粮食和近六千支各种兵器，三千套铠甲，另外还有上千斤火药和炮弹，都落入了复国军手中。再加上城内府库的八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按照原来的计划，陆战队打完就要撤离，所有尚军物资付之一炬。然而当见到这么多粮食之后，万洪和蒋峰都改变了想法。因为战事比刘磊预计的早了近三个月，漳州府的粮食储备并不充足，如果将这些粮食全都运回去，必然能大大充实府库。不过以二十艘大福船的运力，将这么多粮食送回漳州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这就需要挡住尚军的反攻，留出足够的运输时间。


第213章 接连取胜
　　两人商量以后，决定暂时不撤退，陆战队坚守惠来城，由海军负责运送粮食。蒋峰立刻下令陆战队征集城内民夫，将武器铠甲和火药都运入城中，同时大量准备滚木礌石等守城物资。
　　港口内的粮食则开始装船，它们将送往漳州府补充那里还空着一半的军粮仓库。为了加强陆战队的守城能力，舰队司令万洪专门抽调了一百多名水师炮手，并从船上拆下三十门十二磅炮作为临时的炮兵送入城中。
　　自知兵力单薄的海军陆战队不敢怠慢，在惠来城内扎扎实实的做起战斗准备，防止尚军随时可能的反扑。
　　两天后的黄冈镇中军大营中，尚可喜正与谋士金光喝着茶，商讨着该如何击溃面前的复国军第二旅，尚之隆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父王，大事不好了。”
　　看着七儿子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尚可喜甚为不满，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慌什么？不管出了何等事情都要气定神闲，这才是为大将者的根本。”
　　“是，父王。”尚之隆很怕这个父亲，连忙答应着。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尚可喜问道。
　　“南边传来消息，惠来城和神泉港被刘磊的复国军占领。”尚之隆回答道。
　　咣当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茶溅湿了袖子，尚可喜却似浑然未决：“不可能，他们是飞过去的？惠来在潮州府南边，据此还隔着三县之地，五六条河流还有大南山，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尚之隆回答道：“据传消息来得兵士说，他们是从海上过去的。”
　　“海上？”尚可喜顿时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漳州知府的刘磊，不显山不露水就建立起了一支水师，还能将人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登陆作战：“不对，他们从海上运过去的人必定不多，我们立刻回兵攻打。”
　　“王爷且慢。”金光起身阻止道。
　　“哦？金先生有何韬略？”对于这个首席谋士尚可喜非常信任，也愿意听听他的意思。
　　金光说道：“以小人之见，此战不可打。”
　　“为何？”尚可喜问道。
　　金光皱眉道：“当初小人就提醒王爷，刘磊此人不简单，不可轻易分兵。若我们集中于一路，不管是打汀州府还是漳州府，都能以人多势众一鼓而下。如今我们被困在此地，已经是危如累卵，切不可轻易再发起反击了。”
　　金光顿了顿，给尚可喜些思考的时间，随后才继续说道：“此次我们已经入了刘磊的圈套，若继续乱闯只能越来越被动。李成功被阻汀州府，乃是一支耿军诱敌深入，吸引我军深入其境内，再由刘磊一举截断我们的归路。此时李成功辎重已失，大军不可久战，我观面前复国军之战斗力，李成功已无取胜之可能。”
　　“我们只能放弃他？”尚可喜有些心疼，那可是他大部分的精锐力量啊。
　　金光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如今我军面临同样问题，虽然军中尚有十日粮草，但大部分辎重皆在惠来城。若我军回师攻惠来，一旦不胜军中粮草又尽该当如何？况且对面复国军三千余大军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往攻惠来，腹背受敌王爷如何自处？”
　　“这……”尚可喜有些傻眼了，金光所说的确是个大问题。如果李成功被消灭，如今手中这几千人就是他仅有的力量了，若这些人再失去，整个广东都将被对方一口吞下，这可是他无法承受的。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承受，如果这支军队被击败，估计他也就变成阶下囚了。
　　“金先生打算怎么做？”尚可喜惊慌失措连忙问计。
　　金光叹气道：“为今之计，我们应该沿南溪而走，从霖田穿城而过，趁着还有粮草尽快赶回广州府去。”
　　“什么？要逃跑？这绝对不行。”尚之隆反驳道，年轻气盛的他决不能接受打败仗。
　　金光也不想与尚家父子争辩，他捋了捋五柳长髯道：“我言尽于此，一切由王爷定夺。”
　　尚可喜坐在那里，脸色阵红阵白，心中已是天人交战。他是沙场老将，知道何时该进攻何时该止损撤退，在斟酌了利弊之后，他咬牙点了点头：“我们走，下令大军二更埋锅造饭，三更在寨内便插旌旗，全军调转方向撤回广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