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化学家 (暮看云)

　　巳时一刻，十几个穿着绿营服饰的兵丁从街上走来，大摇大摆得进了德胜楼。为首的那个似乎还是个什长，他进门便拍桌子道：“柳老板哪儿去了？”
　　“大人您来了？我在这里。”老掌柜连忙走出来行礼，他竭力表现得淡然从容，但若是有心人却能看出，他的胳膊始终在发抖。
　　“昨日订的菜好了没有？”什长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仰着头问道。
　　老掌柜连忙回答：“全都准备好了，都在锅里热着，随时能带走。”
　　“那就全放进食盒里，记得多拿些新食盒，若总兵大人看着食盒太旧嫌弃起来，你小心自己脑袋。”什长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是，大人放心，食盒保证都是全新的。”老掌柜一躬倒地，就听到耳边有人厉喝：“动手。”
　　待老掌柜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绿营兵倒了一地，旁边站着的正是那群‘强盗’。老掌柜吓了一跳：“诸位大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是官兵啊。”
　　“我们打得就是官兵。”龙捻咧着嘴笑道。
　　“大爷，你们这是……”老掌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杀官造反啊。”任兵在旁边嘿嘿笑道：“老板啊，如今咱们也是战友了，你可要想清楚哦，小心被诛了九族。”
　　“什么？”老掌柜顿时瘫软在地，整个人彻底傻了。
　　“别吓唬人家了，咱们可不是来吓唬人的。”聂青摆摆手道。
　　“嘿，这不是华斌嘛，你怎么来了？”没想到高缪在被击倒的绿营士兵中发现了熟悉的人。
　　华斌被救醒过来，直到高缪将事情源源本本说了一遍，他这才明白自己受到袭击。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大人你们下手真狠啊，谁打得我，脖子好疼。”高缪被问得很是尴尬，不禁看向他身后的几个队员。那几个人立刻抬头看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华斌只是因为脖子疼抱怨几句，他站起身动了动手脚，总算恢复了行动能力：“大人，你们是打算进军营去吗？”
　　“是啊，我们要抓捕总兵。”高缪点点头道。
　　“真的？”华斌看看周围的人说道：“我带你们进去。”
　　“你就是华斌？”聂青上前笑着问道。
　　高缪给他解释道：“这是指挥使，我们的最高指挥官。”
　　“指……指挥使。”华斌嘿嘿笑道：“我也痛恨鞑子，既然是明军杀过来了，我自然要帮忙的。只是今天军营情形似乎有些紧张，正门加了不少岗哨。”
　　“岗哨很多？”聂青皱了皱眉，若岗哨太多他们脱身就有些麻烦了：“大门距离中军营有多远？”
　　“大概三百米，我带你们进去。营内的人我都熟，保险不会露馅的。”华斌拍拍胸脯说道。
　　聂青早就从高缪那里知道了这个人，他点了点头道：“好啊，如果你能帮我们混入军营，我亲自去大人那里给你请功。”
　　“呃，大人，请功是发银子吗？”华斌这句话让大家全都乐了。聂青笑道：“立功当然有银子了，你打算要多少？”
　　“哦不，我不要银子，我爹昨晚和我说了，只要能加入明军，以后跟鞑子干，比给银子还要好。”华斌当即表示愿意参军。
　　“好啊，我保你能参军，至于能不能进入我们这支队伍，那就要看你的实力了。”聂青拍了拍他那宽厚结实的肩膀，对特战队发布了命令：“第四小队按照计划出城准备撤退路线，第五小队把人都绑起来关到柴房去，第二小队换上绿营衣服跟我去军营，其他各队在外面接应。”
　　“大人，我看不如全都进去。”华斌提议道：“军营里早上来了好几千人，你们人少了恐怕进不去啊。”
　　“全都去？人太多了吧。”聂青连连摇头。
　　华斌咬着牙道：“我可以带你们进去，然后把看门的和城头上的人全宰了不就行么？反正中军营距离偏门不远。”
　　聂青想了想再次摇头：“我们不能冒险，万一夺门的时候惊动了绿营那就不好了，还是按照原计划，我带一个小队进去，龙捻你带另外两个小队支援。第五小队在这里待命，若军营打了起来，你们就抢攻东门，第四小队在城外接应，为大队撤退扫清道路。”
　　“领命。”龙捻和几个小队长拱手答应着。很快聂青和高缪等人就换上了绿营服饰，他们带上食盒跟在华斌身后，大摇大摆得向着军营而去。片刻之后，龙捻和另外三个小队的人员也三三两两离开了德胜楼，向着四面八方走去，但不管往哪个方向走，他们最后的目的都是军营侧面的那条僻静小路。


第193章 深入虎穴
　　乔装深入虎穴，这样的事情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特战队员们却是艺高人胆大。华斌感觉这些人比自己还放松，他们一个个提着食盒还低声谈笑着，一副轻松自在出来郊游的样子。华斌不禁感叹，这些人的心真大，或许自己胆子够大的时候，才能加入他们吧。
　　华斌胡思乱想着，很快抵达了军营正面的大门处。在高大的敌楼上并排站立着八个哨兵，另外还有一群穿绿营衣服的人来往巡逻。当他们抵达营门下的时候，一个伍长张望着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是新加的岗哨，昨天还没这么多人。”华斌低声对聂青介绍着，随后抬头招手道：“高伍长啊是我，我们去给大人采办酒席的，这才刚回来。”
　　“张什长不是跟你们一起去了吗？怎么不见他。”伍长继续问道。
　　华斌看了看旁边的高缪，对方轻轻颔首示意他不要紧张。受到了对方的鼓励，华斌果然感觉自己冷静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得调侃语气道：“谁知道啊，张什长说去小解，然后就跑得没影了，说不定现在正趴在红怡楼哪位姑娘身上使劲呢。”华斌显然是在调侃这位什长去找妓女了，旁边几个特战队员很配合得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伍长也被逗引得直笑，警惕之心自然也不存在了，他对着后面营门下点点头：“自己人，放行吧。”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了，聂青带着十几个人鱼贯而入走进了清军大营。
　　穿过宽大的正门走在石板路上，聂青看到在门边站着八名手拿红缨枪的绿营士兵，无不伸头探脑的看着食盒，显然他们被香气吸引着。华斌故意扯开嗓子喊道：“让开点，都让开点，耽误了我们送菜时间可就凉了，总兵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担不起。”
　　华斌在军中以勇力著称，敢惹他的人并不多，何况这是给总兵大人送宴客的菜，出了问题谁也担待不起，两旁守卫连忙缩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将门完全让开了。聂青等人就跟在华斌身后，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沿着碎石小路向总兵所在的中军营行去。
　　一路上都能看到拿着长矛或配着腰刀弓箭的绿营士兵，气氛似乎十分紧张，平日里人影也见不到的营地中，竟然达到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看得华斌也有些吃惊。
　　还没走到中军大营，华斌等人就遭遇了三波搜身检查，幸亏他们并未在身上携带武器，这才能顺利通行过去。眼看着中军营的房子渐渐接近，聂青给众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此时在中军营中，赵得胜正端着一杯热茶叹气：“刘老弟，情况很不好啊，虽然上谕还没发到福建，但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
　　刘焱点头道：“我也发现了不对，福州那边似乎在大肆招兵，就连漳州府城里的民团也在四处巡逻，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就算出事也没关系，漳浦旁边就是南溪，我们直接带上亲信顺流而下出海去。”赵得胜冷笑道。
　　刘焱摇了摇头：“你老哥的脑子向来灵光，只是这次我就看不明白了。若要乘船出海，海澄不是更加便捷？那里海船多得是啊。”
　　“不错，只是刘老弟想过没有？我们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若靖南王的人要动手，当然也会选海澄。何况从海澄出了海有何用？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都困难重重，我们很容易就被福建水师或者郑家水师截杀的。”赵得胜微笑着说道。
　　“在漳浦不会吗？”刘焱反问道。
　　赵得胜喝了口茶道：“当然不会，第一是路程，福建水师多在福州，古雷头只是缉私小船，挡不住我们的大船。第二也是路程，我们往南走，去潮汕最近，谁也挡不住。”
　　“若是尚可喜也起兵怎么办？”刘焱问道。
　　“我们去海南嘛，在那里躲上些日子即可。反正广东水师不强，奈何不了我们。”赵得胜笑着回答道。
　　刘焱这才放下心来：“如此最好，安全，安全啊。”
　　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了，十几个绿营兵鱼贯而入，将食盒摆到了桌子上。刘焱见状笑道：“赵兄也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啊，先吃饭。”
　　他说了两句，却不见旁边的绿营兵打开食盒拿菜，随即呵斥道：“怎么回事？还不把菜拿出来？”
　　“是，大人。”高缪压低帽子，伸手打开了自己的食盒。放在最上面是佛跳墙，高缪伸手端出砂锅掀开了盖子，一股浓香飘散而出，那些食材还是热的。这道菜端出来，刘焱和赵得胜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然而这道菜却没有放到桌上，只见高缪猛抖手腕，热乎乎的汤汁直接扣在了刘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