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唐 (君子寡言)

　　南宋陆游一首《焉耆行》这样描写焉耆（今库尔勒东），但焉耆这里位于天山南路焉耆盆地，水草丰盛，一条开都河从天山流下汇聚成博斯腾湖，又向南流被称作孔雀河。
　　开都河、博斯腾湖、孔雀河，正好形成一个夹角地带，将焉耆城围在中央。从东面要想进焉耆，要么渡河，要么绕路千里。
　　二月初十，傍晚。
　　博斯腾湖东北岸，齐肩高的芦苇丛里，郭孝恪撇着嘴咀嚼着一节枯黄的芦苇。
　　噗的一声啐在旁边的芦苇上，仔细看一眼，伸手摸了一下，骂道：“这一口就结冰了，这不是等着老子拿国公吗！”
　　没一会儿探马来报：“启禀都护，开都河冰厚三尺，上游最窄处六丈。博斯腾湖冰厚两尺。未见有人巡视，只见放牧之人。”
　　郭孝恪：“最窄处离这里多远？”
　　“三十里。”
　　“离焉耆城多远？”
　　“十里。”
　　郭孝恪：“吃饭，不得喧哗不得生烟火，戌时出发。”
　　芦苇丛中响起嘈杂的响动，间或一匹匹战马一名名军兵，军兵们从怀里掏出死硬死硬的锅盔，用牙齿咬着费力的撕吧，费力的咀嚼。
　　天色很快暗下来，好在月挂高空，虽然没有到十五，但还算明亮。
　　一名名军兵翻身上马走出芦苇荡，向北缓缓前行。
　　军兵越来越多，夜色下影影绰绰。
　　行出三十里，已经是亥时，来到开都河畔，郭孝恪骑马过去翻身下马，用马槊戳了两下，啐口吐沫，伸手捻捻吐沫有点扎手。
　　此时的温度将近零下二十度。
　　翻身上马回归本阵，压着嗓子说：“三队展开阵型一起过。”
　　一百五十名骑兵一字型展开纵马过河。
　　随后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
　　一共四十批足足六千名骑兵过河。最后是郭孝恪以及二百名亲卫。
　　郭孝恪挥挥手，五十名亲卫翻身下马在夜色掩映下冲向南方的焉耆城。
　　郭孝恪继续调整阵型，一千名骑兵步履轻盈的缓缓压上，其余骑兵散开队形等在原地。
　　十一子时末，五十名亲兵来到焉耆城城墙下，焉耆城城墙只有七尺高，这个高度不让敌人骑兵纵马越过即可，足够了。
　　焉耆城内只有四周城墙上有几十簇火把，还有城中心隐隐有亮光。
　　城墙垛子上没有巡逻，反而是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大冬天后半夜的，还是焉耆这个地方，谁站岗谁有病。
　　即使是焉耆国王龙突骑支得到消息大唐欲灭他，西突厥屯兵伊州，也只是白天转一圈呵斥一下。
　　没有人认为大唐会在这时候袭击焉耆。而且人的思维惯性会害死人，焉耆国一直觉得这里地形特殊，大唐无法越过博斯腾湖和开都河，但他这个思维是夏天形成的，冬天他都不出王宫。
　　郭孝恪亲卫身手敏捷，伸手一撘翻身越过城墙，向一间传出鼾声的房间摸去。无声无息间数十名守卫被抹脖子。
　　其他亲卫有的向远方摸去，有的隐藏在夜色中，有的打开城门，有的将城门上的火把熄灭。
　　“杀！”
　　先锋朗将一声低吼，千骑陡然提速，轰的一声大地震颤。
　　“杀！”
　　郭孝恪怒吼一声，五千骑兵冲向焉耆城。
　　唐军面对焉耆本身就有巨大的心理优势，焉耆看到唐军就心里犯怵，更何况是夜袭。
　　几乎是一瞬间焉耆城一片大乱，数千骑兵在城内纵横驰骋，要求每个人不得出房，出门者杀无赦。
　　在斩杀上百人后焉耆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出门。
　　焉耆或者是整个西域诸国和大唐的府兵制有相似之处，只要是男人骑上马就是战士，但同时他们日常保有的战斗兵源并不多。
　　没有人敢出门，焉耆王宫内数百名亲卫根本无法抵挡郭孝恪的骑兵。
　　只是过了一个时辰，正是天最黑的时候，郭孝恪骑着马大摇大摆的进了焉耆王宫。
　　看看王宫大殿正中央金子做的镶嵌着宝石宝玉的宝座，撇撇嘴，也没敢坐上去，一屁股坐在宝座下面的台阶上，看着被绑来的焉耆王，嘿嘿笑着：“皇帝陛下让你亲自到长安请罪，你说你生病了，现在病好了？”
　　焉耆王龙突骑支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郭孝恪没听懂。
　　啐口吐沫站起身：“说了半天一句话我都听不懂，你这脑袋留着还有什么用！”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噗地一声鲜血飞溅，咕噜噜脑袋翻滚，郭孝恪一刀斩落焉耆王龙突骑支人头。
　　长刀归鞘斜着向天上叉手行礼：“陛下有令，将焉耆王龙突骑支人头送至陛下面前！”
　　“喏！”
　　有亲兵立即找来盒子装殓焉耆王人头。
　　“陛下有令，焉耆国民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处在水深火热中，陛下甚是痛惜。立即将所有焉耆人聚集在一起，准备护送至关内道！”
　　“喏！”
　　天色一亮，郭孝恪将焉耆王的人头展示给所有焉耆人，随即命令四千骑兵扫荡焉耆国。
　　焉耆不是传统的游牧民族，而是游牧和定居混合形式。比如焉耆城有三千户一万五千多人，这些是定居者。
　　焉耆城外，包括整个焉耆盆地，有固定的村落，有单独在野外搭帐篷牧羊的游牧者。审问焉耆国大臣的结果是焉耆人差不多有六万，其中三千左右已经在大唐务工。
　　战争打的很顺利，到这里冲进去，战争胜利了。
　　但让郭孝恪郁结的是战争的后续太麻烦，要么全都杀了，要么直接打服气了，然后过境打龟兹（秋瓷），左右龟兹也是阳奉阴违，现在实际是听西突厥的，而不听朝廷的，顺势一起收拾得了。就一个小小的焉耆，自己国公位子不大牢靠啊。
　　但是这一次陛下的命令不再是之前西征西域似的打一圈再回来，而是稳步推进，打下一个地方将人口直接带走。
第202章 会战伊州
　　李承乾所率中军到达肃州也就是嘉峪关东侧收到了郭孝恪的消息。
　　“郭孝恪夜渡冰河破焉耆，斩焉耆王。”
　　赵广将堪舆图上焉耆的小旗子拔下来，插上象征安西都护府的小旗子。
　　“屈利啜增兵至六万，于苏定方两万人在伊州对峙。”
　　赵广再次插上一支黑色小旗放在伊州外面，共有六支小旗子，象征六万人。
　　“右神策卫达到甘州。”
　　段俨率领的右神策卫虽然紧赶慢赶，但沿途不但被李承乾的骑兵中军超越，也被一万神机卫超越，他这个前军现在愣是落在中军后面，让他郁闷的够呛。
　　不过在大帐里无论是程咬金还是一些朗将中郎将，却没有一个人嘲讽。自己是五万骑兵就别说了，孙贰朗率领的一万神机卫就是个变态，都不知道陛下是怎么训练的。都到了现在不但超越了前军，自己这些骑兵也还没追上。人家现在都在玉门，在前面三百里呢。算算时间还得三天……
　　好吧，大军明天在肃州还得修整一天，大部分武将都算不出来自己几天追上神机卫了。自己的马匹都得休息，你们神机卫靠双脚走路怎么不休息啊。
　　李承乾知道，这账不用算。
　　“传令孙贰朗，于五日后在伊州城中军会和。”
　　“传令郭孝恪，大军向高昌转移焉耆所有人口财物，严明军纪做好思想教育，宣传好本朝政策。如有违逆格杀勿论。”
　　“传召龟兹，其一北上攻打西突厥、其二灭国，子民向本朝迁移。让他们选一个。”
　　柳奭再次念道：“右卫后军前锋已经抵达武威。”
　　赵广将右卫的旗帜插在武威。
　　至此大唐西征十五万将士的布局已经完全呈现在地图上。
　　李承乾：“军粮到哪里了？”
　　一名随行户部官员起身：“回禀陛下，军粮铺陈已经抵达武威，是后军运送军粮。同时肃州有一万一千石粮食，羊五千六百只。玉门关有粮两万三千石，羊八千二百只。玉门关至肃州每隔一百五十里有粮三千石，羊一千只。玉门关以西还没有来得及铺陈。”
　　李承乾：“你算一算，郭孝恪护送焉耆的人大概需要多少粮食？”
　　户部官员额头冒汗，仔细盘算却发现越是紧张就越是算不清楚。
　　李承乾：“朕代你算一算。郭孝恪军和焉耆人共约七万。一天可以走五十里路，焉耆到伊州共一千六百里就是三十二天。一人一天一斤粮食就是一天六百石，三十二天两万石。如果户部的粮食铺不过去，他们就只能都吃肉了。肉多少钱一斤，粮多少钱一斤？你亏多少钱？”
　　户部官员继续擦汗。
　　程咬金：“陛下，您不是下达命令他们的东西还是他们的吗？”
　　李承乾：“虽然是焉耆人，啊，以后没有焉耆人了。虽然是他们的，但是你现在拿一斤粮食和他们换一斤羊肉，你说他们换不换？”
　　“换！”程咬金毫不犹豫。
　　他以前也来过西域，那滋味怎么说。觉得锅盔难吃吧，让你一个月顿顿羊肉你试试，锅盔简直就是无上美味。
　　李承乾：“现在粮价是十斤两文，羊肉价是十斤二十文，十倍差异怎么也能弥补路费了，你们户部不会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