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
鸣金是收兵的信号。
前方的水手们听到金鸣声,将火油和烈酒倒在船上,一火点燃。
噗通一声!
宛如青蛙般跳入水中。
在后方的小船,听到鼓声后,水手们拉起手中的弓箭,点燃,漫天箭矢飞射。
一片火雨落下。
远远望去,海面上烧起一片火光,仿佛无尽的黑夜中燃烧着一盏油灯。
大船像被架在柴火下的船型大锅,熊熊燃烧。
风势越来越猛烈,箭雨落下点燃火油,火势变得不收控制,开始从蔓延到风帆上。
董玟有点震惊。
此人趁黑夜遮掩出兵,借着海风靠近大船,再利用小船的灵活布阵。
以正合,以奇胜。
天时地利运用得正好。
此人用兵实在匪夷所思。
“就算抢不到火器,能将这六艘大船烧毁,也不亏。”
萨摩国的大船不多,建造大船不仅需要靡费,还要很长的时间。
烧毁六艘船,就算是萨摩国,也要元气大伤。
王守仁却摇摇头:“一定要得到火器,否则,无法登岸。”
下甑岛的岛屿上,必定设有炮台。
大船想靠近也做不到,更遑论登岸。
只有火器,才能对付火器。
董玟起初见他年轻,还抱有几分轻视之心,可见到王守仁镇定自若的指挥,仿佛一切皆如囊中之物般。
他收起了轻视之心。
大明给此人,果然没白给。
月色被黑云遮掩,原本黯淡的海面,被熊熊大火照亮。
王守仁知道,火势只能令敌人自乱阵脚,想要烧沉,火油远远不够。
“转舵,挺进,准备登船!”
六桅船在快速靠近,琉球的士卒见敌军阵脚大乱,顿时士气大振。
岛津忠治乱了阵脚,大船的船身在烧,远处六艘敌船在快速靠近,到底该打谁?
“先开火!”
王守仁听见炮声,
海面波涛不断,船身左右摇晃,火器想要击中目标,极为困难。
从海南缴回来的弗朗机炮来看,射程和威力远不如红夷大将军。
只要船舷不靠在一起,几乎无被击沉的可能。
六桅帆船迅速靠近岛津船的船头。
“架云梯,抛钩锁,登船杀敌!”
王守仁一声令下,琉球的士卒们嘶吼着,将云梯架在敌船的船头,这里没有火器。
越来越多的士卒,落到敌方的战船上。
火势大盛,岛津人看逃不掉,纷纷跳入海中。
也有负隅顽抗的人,被士气旺盛的琉球人斩于马下。
董玟惊讶得宛如石化,站在船头看着岛津人逃窜或拼死抵抗。
没想到能如此轻松,就登上了岛津人的大船。
他微微转头看向王守仁,大明有此将领,何惧四方蛮夷。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守仁看时辰差不多了。
“大人去招降吧,不必徒增伤亡。”
“王大人说的是,带来的士卒不多,这才是萨摩国的第一座岛。”
董玟登上岛津的大船时,战斗接近尾声,将领跳海逃跑,士卒们全无斗志。
琉球的士卒渐渐控制大船。
王守仁命人灭火,火油虽然将大船烧得满目疮痍,却还未沉,堪堪能用。
六艘大船,左右各三门弗朗机火炮。
天边露出一点微光,慢慢亮起来。
大船和小船的庞大舰队,飘荡在海面上,缓缓朝下甑岛驶去。
“大人,虽有火器,火药料却不多。”
士卒们清点完火药料后,禀报特意来禀报。
攻打下甑岛需要火器,否则就攻不下岛城。
“岛津忠治逃回岛上,必定会集结大军,此战更难打了。”
董玟叹息一声,如果能杀了岛津忠治,还能发动奇袭。
王守仁却摇头:“兵者,诡道也,换上萨摩国的船帆,继续朝萨摩国进发,今日攻下下甑岛。”
将领虽然跳海逃了,但他们没有大船游得快。
抵达下甑岛时,未必能赶回来。
董玟不知王守仁在想什么,他也不敢问。
只是派人给尚真王传信,首战首捷!
………
京城,
严成锦站在左掖门外,当上都御史后,百官谈论八卦的声音,都小了许多,生怕被他听见。
“严成锦当上都御史,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不如我等调查调查他,一起弹劾?”
“本官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他弹劾,你们自个儿查去。”
翰苑的言官们交头接耳。
严成锦微微抬头,默默记下了那个挑唆要弹劾他的翰林。
下了朝,回到都察院值房。
“这是今日的弹劾名单,你们拿他练练手。”
姜文三人看着纸上:翰苑侍讲赵廷之。
“大人,三人一起弹劾,会不会太狠了些?”
“陛下看了恐怕要龙颜大怒。”
严成锦摇摇头:“你们白吃朝廷的俸禄,陛下才会龙颜大怒,本官当初,也是被陛下逼着弹劾,才学会写弹章的。”
第519章 竟活着回来了
寿宁侯府,
管家打开府门,涌出三个小厮,拿着扫帚清扫门庭的落叶。
大老爷和二老爷归西已有半年之久。
等金夫人也归西,朝廷必会收回府邸,不知要遣散多少下人。
想到耄耋之年还要另谋出路,管家叹息一声。
张鹤龄站在府门前,激动得难以言语。
他历经艰险,与倭人斗智斗勇,还被逼当了一阵子倭寇。
可如今终于回来了啊。
严成锦将我兄弟二人还得如此之惨,这次回来,一定要弄死他。
“哪里来的流民,这里是侯府。”
“快,把他丢出去。”
管家转身唤三个小厮,却张鹤龄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本爵爷先把你丢出去!”
这熟悉的感觉……管家捂着脸,见了鬼般:“你……是老爷?”
张鹤龄将面额前的几绺长发拨开,露出脏兮兮的脸,还有许久没修剪的美髯须。
吓得三个下人连扫把都丢了。
大白日见鬼了啊!
见管家惊呆了,张鹤龄气呼呼地又踹他一脚:“死了?没死就给我准备午膳去!”
“二老爷呢?”
张鹤龄刚想说,可一说不就把银矿的事,暴露在海外了吗?
匆匆用过午膳,换上一身常服,持着芴牌进宫。
暖阁,
弘治皇帝捂嘴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小憩一会儿。
正在这时,小太监急匆匆进来:“陛下,寿宁侯回来了。”
张家兄弟消失了大半年,派人寻遍京城也寻不到,早以为他们死了。
此刻,弘治皇帝略微吃惊:“命他进来。”
张鹤龄换上一身常服,人消瘦许多,显得常服有些宽大。
心里后,他便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陛下,臣惨啊!严成锦想害死臣,臣的弟弟还在海外,被倭人虏去洗衣做饭倒夜香。
每想到此处,臣就寝食难安。”
他把芴牌丢在地上,手死死抓着心口,宛如里面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般,悲痛欲绝。
弘治皇帝板着脸,叱问:“严卿家如何害你了?”
“臣费尽千辛万苦捎信给他,可这狗官,竟装作不知道啊!”
故意谋害王公大臣?
虽然弘治皇帝也不喜欢张家兄弟,可毕竟是皇后的兄弟,是朝中的皇亲国戚。
弘治皇帝向一旁的牟斌,投去询问的眼神。
牟斌连忙道:“锦衣卫监视严成锦,倒未听闻,或许日子太久……”
只要与朝事无关,他通常不会禀报,除非弘治皇帝问起。
有些也记不住了。
弘治皇帝看向张鹤龄,目光露出凌厉的逼问之意。
以他对张鹤龄的了解,他比张延龄精明多了,又怎么会给严成锦送信。
此事,一想就有猫腻。
“性命攸关,为何给严成锦送信?而不是给朕送信。”
这……
张鹤龄木然地望着弘治皇帝,迟疑着要不要说。
身在岛国时,性命遭受胁迫,所以,想送信给朝廷。
但如今回来了,一点也不想让朝廷发现岛国有银矿,凭陛下节俭的性子,一分也不会给他。
“臣与严成锦有交情。”
你们兄弟人憎鬼嫌,骗谁呢?
弘治皇帝看向萧敬道:“宣严成锦来。”
都察院,
严成锦正在修撰大明律中的户律,规定彩礼钱,不得超过五十两银子。
凡百姓士绅之家,彩礼不得超过二两。
这条律法颁布后,应当会有利于大明的人口繁荣。
小太监小跑进来:“严大人,陛下宣您,寿宁侯回来了,正在御前告您的状呢。”
严成锦有些意外,岛国战乱不断,到了人人相食的地步。
海上又有倭寇,张鹤龄是怎么回来的?
不过,信已经让他烧毁,唯一能证明的人就是何能。
张鹤龄要证据,只能通过院外监守的锦衣卫。
很快,他来到暖阁殿外,听见殿里悲恸欲绝的哭声。
张鹤龄见了严成锦,犹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目光暴射出仇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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