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一人忽然疾呼:“迎先生之子!”
严成锦脸黑下来,原来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被认出来,还是因为是谁谁的儿子。
“出身书香门第,纵然是天资一般,有迎先生从旁教导,也会不一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书生们纷纷点头觉得有理,十分羡慕有迎先生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父亲,母猪也能考得上吧?
在京师从未听过严成锦的才名,却连中两元,不是他大文人父亲教得好又是什么?
名次不如严成锦的书生,纷纷羡慕和感叹,严成锦中了会元,完全是受到了严恪松的文荫。
严成锦一语不发,心中又暗觉好笑。
想来自己也是极为刻苦努力的,即便有个大文豪父亲,自己不努力地写答卷,又检查了一百遍,岂会考得上会元?
诸位还是多多反思,有一个文人的爹,是否真能考上会元才对。
“兄台,你也不必太难过了。”一旁落榜的书生见了严成锦,有点惺惺相惜。
一旁的书生见他脸色极不好,想必也是同病相连,便出言安慰:“谁让你没投了个好胎呢,别哭了,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生来的时候,有便是有,没有这辈子也难寻得,你哭也是无用。”
严成锦十分实诚:“这位兄台说得有道理,在下不才,在这榜单之上,细细想来,在下应该属于生来就有那一类。”
书生们一片愕然???
你中了还黑着个脸作什么!先前安慰严成锦的书生感到心口一阵绞痛,哇地一声哭出来。
回到府里,
中了会元这等事,要是老爹在,定要大摆宴席,邀请同年来吃酒,但他却打算小小庆贺一下,不大肆声张。
对着何能道:“吩咐庖厨,今日严府上下,一人一只烧鸡,再给一两银子赏钱。”
何能的心情,瞬间从少爷考了会元的激动,变为有点心痛。
今日可是砸了很多银子了啊!
“少爷,府上的跑步鸡,最长是八月零二天的,最短的是一月的,宰哪批?”
所谓八月零二天,就是这些鸡坚持每日跑步,跑了八个月零二天。
一个月跑步鸡,就是坚持跑了一个月的。
“当然是宰一个月的!”
严府上下,人人欢天喜地,一人分到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和二两银子。
最重要的是,少爷考上会元了啊!
王越在府上得知,严成锦考了会元,跑来祝贺,看门子包着一只烧鸡在啃,禁不住诱惑的他,拿十几个铜板换了个鸡腿。
吃得滋滋有味。
还真别说,王越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鸡。
“真是门庭冷落啊,贤侄高中会元,却无人来庆贺,哼!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过不打紧,老夫来给贤侄庆贺,你父在边陲,还没收到消息,老夫先替他庆贺了,这一双月落乌霜羊脂白玉,就是老夫的贺礼,贤侄这是什么表情,老夫真的只是喜欢送礼而已!”
这双羊脂白玉的成色倒是不假,严成锦却没接:“王大人敢说,不是因为学生中了会元,家父又在边陲手持重兵?”
王越讪讪一笑:“老夫自然敢说,与那些不送礼,便求贤侄办事的人相比,老夫算是极有良心了。
老夫所求,也不是难事,前些日子,程敏政离京时,老夫曾厚着脸皮向其讨教,他说所著皆源于贤侄梦中所得的一些书稿?”
严成锦:“…………”
紫禁城,奉天殿。
弘治皇帝历来重视取士,如今因鬻题一事,礼部和都察院的官员都有空缺,便在暖阁内商讨新晋人选。
刘健道:“臣举浙江都察御史江瑢,其人恪守奉公,在江南一带官声甚好,入礼部为京官再合适不过。”
李东阳和谢迁相视一眼,刘公又要举荐自家同乡了。
一谈到举荐,刘健总是优先想到自家老乡,要不是他为人清正不苟,当真有几分蝇营狗苟的嫌疑。
而这个江瑢,和刘公正是同乡。
弘治皇帝露出质疑之色:“可朕怎么听说,去年六月江南发了涝灾,百姓无食果腹,江瑢隐而不报,九月蝗害,其又隐而不报,刘公可不要被误传的名声所瞒骗了,朕觉得不仅不能举荐,还要追其失察之责。”
刘健大惊失色:“老臣失察。”
弘治皇帝想起了这次春闱,不如就从这次春闱中培养,这次取士,都是朝廷的新苗子:“春闱取士如何?”
李东阳道:“这次春闱的会元,是严恪松之子严成锦,此子已中两元,颇有学识和才艺,只是……”
弘治皇帝道:“只是什么?”
“只是此子性情,与其父大为不同,其父能征敢战,博学多闻,铁骨铮铮,此子明明很有才华,却谨慎胆小,畏缩不前,就算是为官,也难有作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臣看,古话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弘治皇帝老脸有点挂不住,忽然觉得李东阳说的就是他啊,他不正是这样吗,生了朱厚照这么个玩意儿?
“咳咳……古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李公多虑了,朕看他,还是能在翰林院编修书籍的嘛,有用,有用!”
第47章 再练一个大号
宁夏边防大帐中,亲卫分列左右。
一个神丰俊朗的儒将坐在案首,身披赤金铁甲,威武十足。
严恪松收到了儿子的来信,痛哭流涕,房管事不知少爷又怎么气老爷了,连忙安慰:“少爷独自一人留在京城,就算是圣人,也会有犯错的地方,老爷何必如此伤心断肠。”
严恪松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畅然轻声道:“我儿,又中了一元啊!”
比他这当爹的,还有出息!
他当年会试,不过三甲靠后,堪堪上榜而已。
遇上八股,多少才子都铩羽而归,他不在严成锦身边,无人指点,就算儿子落榜,他也会体谅,眼下不仅没落榜,还又中了会元,叫他怎么能不激动。
……………………
程敏政回到徽州老家已经三日,科举舞弊案传回了江南,人言四起,京城沸沸扬扬,徽州不见得就比京城安宁。
程府的声势地位一落千丈。
自他当了礼部侍郎后,程家门栏踏破,官吏皆想方设法来谄媚奉承,闻名而来的文人贤士不计其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
程敏政也不出门,他掏出严成锦给的书稿,开始在家中铺纸磨墨,潜心写书。
一晃十几日过去,一人骑着快马背着行囊自京畿外而来,直奔严府。
那人下了马,敲了敲门。
严府的门子只认两样东西,一是脸,比方说在门缝瞧一眼,王越和李东阳等人就能进来,二是暗语,否则便不会开门。
对过暗语,才放他进来。
严成锦收到了程敏政的包裹,是一封信函,和一沓新鲜出炉的书稿,都贴上了封识。
信函中,不过是祝贺他中得会元和夸赞他有才华,并告诉严成锦,他如今过得很好,无需挂念之类的尔尔。
在严成锦看来,程敏政未必会过得很好,不论是何时何地,都逃不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的规律。
虽然三法司公布,鬻题的是书童,但在一些锱铢必较的读书人眼里,程敏政也是帮凶,难辞其咎。
只怕在江南一带,骂他的人也不少,否则程敏政也不会在致仕之后,郁郁而终。
人生大起大落。
眼下这堆书稿,应该是程敏政最后的希望了。
虽然说留暖道人号已经臭了,不过,让程敏政再次名动天下也不是难事。
这年头,打造一个知识IP还不容易。
身败名裂又如何,金子剥掉一层皮不还是金子吗?
严成锦把王不岁喊来。
王不岁乐了,如今文坛各派崛起,他私底下收了几个风流秀才当写手,那写出来的书,简直是文坛败类。
真是与严府出去的质量,压根没法比。
幸亏他留了一手,没印上老王书坊这几字,否则,老王的这点名声早就毁了。
王不岁搓着手:“严少爷,终于又有书稿了啊?”
“让工人加印快一些,就说此人,就连我爹都自愧弗如,还有,此书的落款之人为……”他凑到王不岁耳边。
王不岁愣了一下,压根没听说过这个笔名啊,这次不知又是哪个大人的书作。
不过,他从来都不敢问,来严府久了,自然也对严府的家规很了解。
严少爷行事,不打听,不多问,不传人。
打发走王不岁后,严成锦来到前院的正厅,对送包裹的人道:“告诉你家老爷,晚生定不食言,只会还他笔仙之名,让他静等几日便是。”
京城那些爱书的人,读惯了迎客松和留暖道人的书之后,其他的书都如味同嚼蜡,就好像见过了天仙,再看其他女子都是钢铁老妪。
这一日,听说老王书坊又出新书了。
王不岁放出消息,老王书坊来了一位泰斗级大文豪,青山君!比迎客松还厉害。
京师沸腾起来!
要知道,《梦楼》、《包公怒断天下公案》、《三国群雄争霸志》、《狐斋》这些惊为天人的名著,可都是从老王书坊里流传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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