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枚万人敌不断的被人城墙上抛下,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城墙下原本密集的人群在爆炸声中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倒下。
别看刚才在督战队的监督下,黑压压的流寇恍若不要命一般往前冲,但当好几轮万人敌扔下来爆炸,城墙下的饥兵们被扫倒了一大片后,后面的饥兵们怕了。
面对这种人力不可力敌的威力,就连昔日里不可一世的清兵都承受不住,更何况那些饥兵呢,是以当第一名受不了压力的饥兵扔下手中的木棒,转身就逃后,立刻就引起了连锁效应,许多饥兵们也开始转过身朝着来路跑去。
狂风暴雨般的爆炸将两里外的李自成人吓了一跳,不过李自成终究是跟江宁军在孟津渡口交过手的人,对于江宁军火器的厉害早就见识过了,所以相比于那些第一次见识到江宁军火器威力的菜鸟来说要镇定的多。
不过,当他看到城墙上仅仅只是扔了几轮万人敌就有崩溃的迹象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扭头对身边的亲兵队长沉声道:“你带上一队人去告诉李来亨,俺只给他半柱香的时间,若是还不能重新发起攻击,他这个神威将军就别当了!”
“明白!”
这名亲兵队应了一声,带上了一队骑兵朝着清波门冲了上去……
为了拿下清波门,李自成将攻城的人马分成了四队,分别是李来亨、刘宗敏、郝永忠和袁宗第。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轮番对清波门发起攻击,每队人马攻击一个时辰,务必不能让明军有喘息之机,这次负责攻击的是李来亨,没曾想刚打没多久就碰上了这档子事。
李来亨心里这个恨啊,要知道如今义军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清波门,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的眼里,偏偏自己的人也太不争气了,只是几轮万人敌就被炸得丢了魂。
望着前方溃退下来的饥兵,他咬得牙齿咯咯响,抽出了长刀带着一队人马就冲了上去,对着率先溃退下来的饥兵劈头劈脑的砍了下去。
“啊……”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名最先跑下来的饥兵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子从腰部开始被砍断了半截,鲜血泊泊的流了出来。
砍倒一个人后,李来亨才勒住了战马,厉声喝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退下来的?俺再说一遍,通通都给俺上,有胆敢后撤的,杀无赦。”
“都滚回去,谁敢擅自溃退的杀无赦。”
李来亨身边的亲兵们也挥舞着手里的皮鞭劈头劈脑的朝着溃兵抽了过去,将那些人打得惨叫连连,这时后面陆续溃退下来的饥兵们脚步也缓了下来,一群人拥挤在一起一场混乱。
一名拿着一根木棍,头发花白的老头突然朝着李来亨跪了下来泣声道:“李爷,您就行行好,让咱们退下去喘口气吧,官兵的火器太厉害了,弟兄们死伤得太对了。”
这名老头一跪,周围的饥兵们也纷纷跪了下来哀求道:“是啊李爷,您就让我们喘口气吧,先让别的队上,俺们先喝口水,待会再上还不行吗?”
“李爷求求您了,您就大发慈悲让俺们歇一会吧。”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在了地上,那些亲兵和督战队的贼寇们也有些迟疑起来,纷纷将目光望向了李来亨。
他们倒不是被跪在地上的饥兵感动,而是生怕如果继续逼迫这些人冲锋的话会不会引起这些人的反弹,万一闹出个阵前反戈的事情那可被别人看笑话了。
就在李来亨有些为难的时候,李自成派来的亲兵到了,“李爷,闯王有令,你若是在半柱香之内不能跟重新发起进攻,你这个神威将军就别当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当你的掌旅吧。”
“什么?”
李来亨一下就愣住了,想他还不容易爬到神威将军这个位子,若是被撸下来的话,还不知道刘宗敏那些人会怎么笑话他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就漏出了凶芒,只见他一挥手,一道寒光闪过,一个头发花白的首级凌空飞起,那名跪在他面前的老头的身体哄然倒下,鲜血从脖子处喷了出来。
面带杀气的李来亨挥着带血的长刀厉声喝道:“全都给老子进攻,十息之内谁要是还在这里的,斩立决!”
“杀!”
“啊……”
伴随着接连的惨叫声,负责督战的老营贼寇们挥起了他们手中的屠刀,一名名饥兵被杀死当场。
看到督战队来真的,饥兵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着清波门冲了过去。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成全他
清波门上,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一名名流寇被从被从天而降的万人敌炸得血肉模糊。
不断的有人死亡,又不断的有人顶着弹雨和爆炸沿着云梯往上爬,这一刻,生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城墙上,一名身穿绯袍,补子上绣着孔雀的三品官员看着城墙下那密密麻麻的贼寇不顾伤亡依旧沿着云梯疯狂往上爬的景象,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不断的摇头:“疯了……全都疯了,这些贼寇难道就不知道后撤么?”
这名官员是浙江按察使晏孝臣,按理说作为一省按察使,晏孝臣在浙江的地位仅次于巡抚和布政使,是不用亲自上城墙的,但没办法,潘汝桢下了死命令,除了留守衙门的官员意外,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都要上城头观战,若有不从者以临阵脱逃罪论处。
不过也正是通过这几天的观战,这些平日里习惯了风花雪月高谈阔论的官员们第一次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只是原本经过几天的观战,官员们以为世间战场之残酷莫过于此,可直到江宁军到来,使用了火器后他们才意识到,这玩意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
剧烈的爆炸、被炸得四支离破碎的尸体、残缺的肢体和受伤后凄厉嚎叫的伤兵,都在告诉他们,战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自从刚才跟杨峰发生了冲突后,潘汝桢的脸色一直就很不好看,闻言后他扭头对晏孝臣叹息道:“晏大人,贼寇里头固然不全是亡命之徒,但李自成此人心计歹毒,你看看那些饥兵身后那些督战的贼兵就知道了,这种情况下谁敢后撤?”
晏孝臣沉默了,刚才他亲眼看到那些最先溃退下去的贼寇被督战队砍翻了一大片,虽然他没有去数,但光是目测就有不下数人被砍死。
后撤必死无疑,上前冲或许还能有条生路,这种情况下那些饥兵的选择自然就不用说了。
他突然扭头问旁边的马四迪:“马守备,依你之见,江宁军能守得住杭州府吗?”
马四迪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毕竟贼寇人太多了,江宁军固然英勇,但人数实在太少。而且依下官所见,江宁军的火器固然凶猛,但消耗也实在太大,若是待到万人敌和子药打完,恐怕……”
马四迪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话里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江宁军虽然厉害,但人数还是太少了点,搞不好还会翻盘。
一想到这里,不少官员的心开始绝望起来,千辛万苦的盼来了援兵,难道最终却还是难逃一死吗?
晏孝臣把心一横,低声对潘汝桢道:“大人,若是杭州城最终依旧难逃贼寇毒手,咱们莫不如早做准备的为好。”
潘汝桢斜眼瞥了他一眼,“晏大人,本抚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种事你还是不要想了,咱们大明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战之时,寻常百姓可以逃,那些商贾士绅可以逃,但咱们这些人却是绝对不能逃的,否则后果你自己知道。”
心里的小算盘被打破的晏孝臣讪讪的笑了笑重新退到了后面,只是心里却悲叹一声,难道今日真的要在这里为大明尽忠么?
在他们的目光下,流寇的攻势越来越凶猛,那些督战的老营贼寇简直像是疯了一般,不停的驱赶着饥兵往前冲,但凡是有人脚步慢了,等待他们的便是一把把锋利的长刀。
在督战队几乎可以称得上疯狂驱赶下,饥兵们也如同发疯一般的往前冲。
万人敌不停的在城墙下爆炸,炸到倒了一批又一批的饥兵,但一批饥兵倒下去,另一批又冲了上来,城墙下的尸体也是叠了一层又一层。
杨峰站在城墙上,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禁为面前的景象感到触目惊心,自己还是小觑了李自成,看来这厮对杭州城还真是志在必得呢。
这时,李岩来报:“公爷,情况有些不妙啊,贼寇攻势太猛,咱们的万人敌有些供应不上了。”
杨峰指着城墙下的贼寇问道:“李岩,你对流寇比较熟悉,本公问你,李自成平日里攻城都如此疯狂么?居然毫不顾忌手下的死活?”
李岩摇头苦笑:“下官也很纳闷,往日里若是碰到这般大的伤亡,流寇早就打退堂鼓了。要知道虽然饥兵到处都是,可那些老营和死兵却比较难找,所以基本上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那你说为什么李自成就像是发疯一般拼死攻城呢?”
“这个……下官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下官以为,李自成如此不顾伤亡的攻城,估计跟您脱不了干系。要么就是您在城里的消息泄露了,要么就是他想拼着死伤惨重也要拿下杭州城,只要能缴获了江宁军的辎重和那些火铳,就算把队伍拼光大半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