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顶部平台上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口中不断叮嘱自己不要停顿。
“盗匪马上就追过来了,要快,要快。”
岩顶平台最多有一丈宽许,远望视野开阔,他翻过身来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麻绳。在这空无余物的岩面上寻找可栓绳结的地方,顺着一道岩隙进行开凿,然后把打出绳结的绳头用刀子塞进去,顺着缝隙卡到最狭窄的地方,然后用最大力气猛拽了一下。
很好,完全不用担心绳子从中脱出来,他将绳索沿着崖壁扔了下去,背起背包抓着绳子索降在地面上。
现在可以开始转移物品了,甲胄、水袋、陌刀、横刀、弓弩,连同马鞍,重新装满的背包全部绑在了绳子上。
他再次拽着绳索爬上岩顶,憋足了力气向上拔起栓在绳索上的物资,但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沉了,他本该分两次进行运输的。
他的手臂酸困得仿佛撕裂一般,那虬结粗壮的皮肤上暴起青筋,手中的绳索一尺一尺地向上移动。
夜幕中的地平线上传来驼铃的响声,尾随身后的幽魂们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李嗣业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又专注地蹲跪在岩面上,直至将所有物资拽上了岩顶。
他喉咙中喷出灼热的气息,幽黑眸子死死地盯着缓缓接近的张括盗匪一行,嘴角露出无奈且嘲讽的微笑:“还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
他迅速匍匐在地上,取来弩机双腿蹬着进行上弦,把一支弩箭放入槽中,对准了送上门来的敌人。
这五人并没有贸然接近,他们显然看到了他拴在岩壁上的黑胖,骑着马和骆驼围着岩石塔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百米远的地方开始驻扎休息。
李嗣业松下弩弦,跳动的心脏稍显平复,心中默默地估算着自己和敌人的战斗力。还剩五个人,一个断了腿不足以形成威胁,其余四人均是横行大漠的刀客匪徒,这些人作战经验丰富,对大漠适应能力比他强,怎么看自己都处在劣势。
但他的优势,从现在起就开始凸显了,比拼食物和意志,看看谁能够坚持下来。
……
张括等人在地面上燃起了篝火,坐在厚厚的毡毯上,他们蜡黄的脸上布满了被风刀吹出了皱纹,脸色也愈发沉郁。从塔里木河双方遭遇,到现在已经满十天了,他们要猎取的猎物依然没有倒下。似乎每个人都丧失了千里追杀轻言取胜的信心,干裂的嘴唇和疲惫的眼眶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阿五躺在地上,被厚厚的马革卷着身体,发着高烧说着胡话。没有人过去操理他,他们自己都疲惫不堪。
张括紧抿着嘴唇,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他纵横大漠十几年,无论是护卫云集的大食商队,还是刀枪林立的中原镖局,被他盯上的猎物,就从来没有人能逃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追杀一个落单的孤狼,竟然能够狼狈到这种地步。
别人可以丧失信心,但是他不能,他必须表现出乐观的一面来。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才会停下来,守在那孤零零的山岩上做最后挣扎,我们在这儿守上几日,不,三日,三日之后此人必然虚弱无力,我们再过去取他的性命。”
“那个,老大。”三儿小心地提醒道。
“什么!”张括暴躁地回问。
“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两位刀客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头默不作声。
“那就杀马。”
“沙金的马已经吃掉了。”
“杀掉阿五的马,回去的时候我走着,用我的马驼他。”
三儿默默地点点头,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障刀,转身走到暗夜里,牵着一匹马走到远处。
……
魔鬼城的旷野里响起战马悲鸣的嘶声,躺在衾被中的李嗣业一个激灵爬起来,望着远处篝火尽头倒塌的身躯,惊吓之余对自己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消耗战已经奏效,而且他可以断定,今晚对手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况且夜间攀爬岩壁难度倍增,他们的行动必然会惊醒自己。
想到这里李嗣业露出会心笑容,他翻身趴在地上,剥开油皮纸啃食自制的压缩饼干,随后抱着牛皮袋仰头灌了一口冷水,感觉到冷流沿着喉咙涌入胃中,连心口都一阵冰凉,浑身打了个寒战。
魔鬼城的深秋真冷啊,寒风从四面八方倒灌进来,羊皮做的衾被能够保存他体内的残余热量,尽管如此,手脚还是冰凉的。
离开长安已经有一个多月,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张小敬这个人总的来说还是靠得住的,只要他自己不犯事儿坐牢。就算出了意外的状况不还有高适吗,还有闻染这个知心小姐姐。
冷风的吹拂不能遏止他的困意,李嗣业很快便昏昏沉沉进入到梦乡中。
第107章 绝壁接战阻击
魔鬼城,入夜。
守在篝火旁的四人默然无语,这些盗匪刀客常年在大漠上行走,同死神与孤寂为伴,早就习惯了沉默。
三儿突然抬头说道:“我们可以杀马,难道他不能杀马吗?”
张括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对面漆黑的夜里,岩塔下李嗣业的黑胖正在寒风中打着响鼻。
张括眼睛一亮,反问三儿道:“你说怎么办?”
“趁着他还没有动手,我们今晚摸过去,把马给牵过来。”
张括没有回答,低头沉思了半天,才闷闷地说:“是个好办法。”
三儿立刻抓起扔在地上的障刀准备站起,却被张括抓住了手臂,这位生性狡猾的老大望着对面坐着的两名刀客,喉咙吐出深沉音调缓慢说道:
“我付给了两位一半的酬金,可不是叫你们来壮声势的,你们应该主动过去把马牵来。”
两名刀客交换了一下眼神,年龄稍小的这位从羊毡上站起来,缩着眼眶说道:“我去,不过不是现在,等到后半夜以后再行动。”
张括点了点头,将羊毡卷在身上躺在了地面,四人开始轮流值夜。
后半夜,准确地说是黎明时分,年轻刀客将横刀挂在背上,弯着腰迂回着朝岩塔摸了过去。
他的表现很谨慎,没有直接接近马匹,而是从另一个方向贴到岩壁的另一面,贴着岩壁缓缓向前行走,李嗣业的黑胖就在岩壁边缘,马缰的另一端拴在障刀上,深深地钉在岩壁中。
刀客探着身子站立在马前,口中发出嘘嘘的声音来安定马的情绪,一边从腰间抽出障刀要割断绳子。
“嘘!”
头顶突然飞下一块小石子,伴随着尖锐的口哨声,刀客猛然抬头一看,却见李嗣业腰间拴着绳子,两只脚踩在岩壁的凸出上,双手握着弩箭瞄准了他。
刀客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骤然一脚踩了个空,脚底传来撕裂的阵痛。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迅速往外翻滚,惨叫着身上扎了一层铁蒺藜。李嗣业嘭地叩响了弩弦,箭矢破空而成,刺中了刀客的腰部,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他立刻给弓弩上弦,迅速从腰间抽出弩箭,插入槽中,双手端起瞄准。刀客忍着剧痛连滚带爬,李嗣业扣动弓弦应声而发,然而这一箭却是射偏了。
等他再次上弦安装箭矢后,刀客已经爬出四五十步的距离,相隔这么远,弩箭的威力大大消减,况且天色依然昏暗,精准度也无法保证了。
李嗣业悻悻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拽着绳索爬上岩顶,却有劲风呼啸袭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偏移,肩胛骨的部位骤然传来痛楚。他忍耐着爬到岩顶上,猛然翻身,又有一支羽箭突地射来,插着岩顶的边缘弹飞开去。
他缩回身体倒吸着凉气,伸手一摸自己的后背,满手殷红的鲜血。
再度抬起头来,利用视觉的死角观看,那张括站在距离他六十多步远的地方,手中擎着一把黄杨木弓,拉满了弓弦蓄势待发。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李嗣业不敢再轻举妄动,远处那擎着弓的张括放松下来,把木弓重新装到了马背上。
年长刀客和三儿快速朝这边疾奔过来,两人抬起合力抬起伤员往篝火旁转移。
张括是个可怕的神射手,距离七十八步远,在黎明昏黑的可视条件下,竟然还能够射中自己,果然苟起来才是最佳选择。
他又想了想自己,杀人的手艺还是潮了点儿,只好日后慢慢训练进行弥补。眼下这名刀客腰部结结实实地中了一弩,身上又被铁蒺藜扎出无数个血洞,在没有消炎药和先进医疗器械的古代,这样的伤势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吧。
这样对方能够战斗的有生力量,只剩下了三人,他仍然处在强弱悬殊的处境中。
……
红日从戈壁滩上慢慢升起,李嗣业从肩头上留下来的鲜血也被烤成了褐色。他应该尽快处理伤口,防止感染,只是箭伤所在的位置有些偏,正好卡在左肩上。
他盘坐在石塔顶部的中心,守在远处的敌人躺在太阳下面休息,这个时候治伤,只要不发出声音,应该不会吸引敌人前来。
他用力地低下头,抬起右臂向后弯曲探住了肩上的箭杆,剧痛立刻朝他的五脏六腑侵袭过来。但他绝不能因为疼痛而停手,带着箭伤感染会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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