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声音毫无变化地说:“儿臣请求母亲,不要再针对太子行事,也不要再处心积虑扶儿子做太子。”
武惠妃口中喃喃地说道:“瑁儿,今天的事情把你给吓到了吗?你放心,娘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惊吓。”
李瑁却执着地摇了摇头:“母亲,罢手吧,别再去做些事情,儿子不想做太子。”
“你说什么?”武惠妃从床榻上挪步下来,伸手用力在李瑁的脸上扇了一记,这个倔强的孩子没有捂脸,只有斑斑的血迹从唇角流淌下来。
武惠妃顿时心如绞痛,上前去捧住儿子的脸,含着眼泪说道:“你这个傻瑁儿,你为什么不躲啊!”
李瑁表情坚硬,丝毫不为挨了母亲的巴掌而有片刻退缩:“儿子挨母亲的巴掌是应该的,只要母亲答应,不要再做打压太子扶我上位的事情。”
武惠妃抱着儿子的头,让他靠到了自己的肩头上,喃喃地说道:“傻儿子,你哪里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啊。”
“为什么不能回头?我会去找太子,告诉他我不会争夺他的太子之位,让他放下心来。”
武惠妃柔弱地摇头说道:“他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不会的,太子性格阴郁而多疑,你去找他,反而会让他更加害怕。”
“我的傻儿子,母亲从开始对付太子的那一天起,就没办法回头了。太子不能永远当太子,他总有一天会登基,等他成为皇帝之后,母亲在他身上所做的一切都会报复到你的头上来。所以,瑁儿,不要再劝为娘了,这是娘活着的时候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母亲!”
“瑁儿!”
母子二人跪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哀不自胜。
……
仲秋节即将临近,家家户户开始制作月饼,而且在仲秋的这一天,长安城中宵禁解除,李隆基在勤政务本楼要举行歌舞诗会,憋了一年的翰林待诏们为了这一天,早已是苦吟良久,只等着在皇帝面前出彩。
李嗣业特意跟别人调换了东宫值守的时间,为的是能跟妹妹在月圆之夜吃顿团圆饭。
因为他隐约能够感觉到,过了这个仲秋节之后,他应该就要远离长安,去往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安西四镇。
天色微暗的时分,李嗣业和高适,枚儿早早地吃过了晚饭,两名老婢李嗣业也遣她们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
李嗣业把院子清扫干净,在院子正中央摆下案几,又在院子另一侧的桑树下铺开草席羊毡,摆上美酒点心和水果,等待客人到来。
最先来的是田珍,进门之后闻到酒味儿,先扑过来狂灌了两杯。张小敬似乎在闻无忌家中已经喝过一场,走路都有点儿晕晕乎乎。
四人围着板足案而坐,各自占据一角,李枚儿坐在另一旁,煮茶款待客人。
李嗣业的意思,想喝酒就喝酒,想喝茶就喝茶。
四人饮酒需要一些娱乐活动来添加兴致,他们不像那些大型的文人聚汇,席上还有席纠,还有美女作陪。
三个武夫一个文人,很难说有什么气氛。高适提议做诗来对,田珍要求玩双陆,也就是抛筛子,张小敬却要玩投壶。李嗣业摇了摇头:“干脆别这么麻烦了,直接来玩石头剪子布。”
两个武夫懵了,高适也有些糊涂:“啥叫石头剪子布。”
这是最简单的游戏,但凡形成三角逻辑结构的概念,都能够形成游戏。
李嗣业给三人简单讲解了一下,张小敬和田珍拍手称好,高适感觉这游戏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但他一人的意见不能够作为意见。
结果这个智商超群的人,在这样一个简单的游戏中总是输掉,喝了很多的酒。
喝到最后高适没办法,只好要求赋诗一首来代替酒水。
他端起杯中酒水,闭目沉吟半晌,才开始对着这疏落的院子念道:“端居值秋节,此日更愁辛。寂寞无一事,蒿莱通四邻。闭门生白发,回首忆青春。岁月不相待,交游随众人。
云霄何处托,愚直有谁亲。举酒聊自劝,穷通信尔身。”
“好,”李嗣业拍手鼓掌,他当即拿出宣纸在案子上铺摊开来,让高先生挥笔写就,他好将来找个机会装裱起来,这可是高适的诗,如果能穿回去,他靠这个也能换一大批钱。
李嗣业已经决定了,在大唐不能白混,他至少要把四大边塞诗人的墨宝全部集齐,李白和杜甫的诗篇墨宝也要积攒一些。
第92章 月夜对酌最勾人
三人喝得半醉之后,纷纷告辞离去,他们接下来还要参加另一场聚会,李嗣业对此很是惆怅,毕竟他来到长安城的时日还不算长,结交的朋友不是很多。
他刚把他们三人送出宣阳坊,折返回来时猛然抬头,却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袭穿着桃红色长裙的女子,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
徐娘子幽幽地说道:“我就这么吓人吗?”
李嗣业连忙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娘子为何中秋夜不在家中丈夫团聚,站在院子门口干嘛?”
“他没有回来。”徐娘子呵嘻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些许闺中女子的苦涩。
“我站在这里,是想邀请你到我家做客,徐娘子已经备好酒菜,值此中秋佳节之际,我这个孤独的女人想请你喝杯酒,不知道你能不能赏光。”
李嗣业抬头看了看徐娘子的脸,她脸上画了很精致的妆容,额头上的殷红梅花,艳丽得像一朵跳动的火焰,她脸颊上的腮红也很明显,最让李嗣业惊恐的是,本来是一弯新月唇,却在嘴巴的正中央点出一记红瓣,就像是糕点上最中间的部分,又像花朵最中心的蕊。
她自己觉得,打扮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很美的吧,放在唐人的审美观念中,这样一番精心雕琢的妆容,自然是惹人心醉的,可放在李嗣业这个后世人的眼里,实在是欣赏不来。
“这样不好吧。”李嗣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有丈夫的人,我们两个在一起喝酒,共处一室,不行。”
“我丈夫行商在外,今晚不会回来,家中的下人,都让我打发回家与众人团聚了,只有一个丫鬟小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她不会把我们喝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徐娘子目光殷勤地望着他,口中说出的话也愈发楚楚可怜:“徐娘子出身扬州,远嫁到这长安来,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值此中秋之夜,郎君难道就不能陪我饮酒一杯么?”
李嗣业开始拿妹妹枚儿充当挡箭牌:“我妹妹还独自在家,要不,我带她到你们家玩耍?”
“不必了,我已经让我的丫鬟小翠,去到隔壁照顾你的妹妹,我们两个喝酒的人坐在一起说点儿贴心,知己的话。”
这句话从她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口中说出来,倒有一点别有用心的意味。
李嗣业想要告饶,娘子你是很有味道,但你再有味道也不是我们单独相处的理由啊。
“不行,我还是得过去看看,我妹妹不喜欢生人,我看我们还是在我家院子里喝,比较热闹。”
李嗣业走向自己的院子,从门口探头进去一看,李枚儿正和徐娘子的丫鬟坐在院子的羊毡上,两人拿着红色的线绳,正在玩类似绳艺的小游戏,而且乐此不疲,时不时会发出欢快的笑声。
他一时间愣住了,想不到枚儿竟然和一个刚认识的小丫鬟玩得这么嗨。
“我说你不用担心吧,走过去跟我喝两盏。”
徐娘子关键时刻确实豪放,伸手拽住了李嗣业的袖子。他只好朝李枚儿招招手:“枚儿,阿兄去隔壁喝口小酒,待会儿记得过来找我。”
枚儿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说:“去吧,去吧,我正忙着呢。”
他跟在徐娘子身后进了隔壁院子,这还是他搬来宣阳坊后第一次造访,正对面是一面照壁,拐过之后院子豁然开朗,有东西厢房,前后跨院,两座院子中都有用青砖圈起的花坛菜圃,外院靠墙是枣树,里面是杏树。此刻所有的房间里都漆黑一片,只有正堂屋旁边的房间里亮着一盏灯火,显得整个院子都孤寂落寞。
这就是深闺怨发生的场地,不过她的良人不是觅封侯的武夫,而是追逐财富的大漠行商。
李嗣业真为这个男人不值,把这么漂亮的媳妇放在家里,自己却去长途跋涉,就算挣得了万贯家财又如何。在这个中秋之夜,他是不是在轮月普照的沙漠上,抱着酒袋子钻在骆驼的肚皮后面,孤寂地抬头望望月亮,然后心焦地惦念着家中。
也幸亏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不然万里之外的沙漠里能冒起泉眼生出绿洲来。
“李郎君,想什么呢,请进。”
来都来了,李嗣业索性一咬牙,心一横,心中默念着只喝三杯,三杯过后立刻撤退。
房屋右侧是木榻,很宽的那种,宽到容得下案几两人对坐,还有富余的空间用来睡觉。唯一的缺点就是离门太近,进门脱鞋就能上炕。
“来,李郎。把鞋脱了。”徐娘子竟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他把六合靴脱掉,盘膝坐在了榻上。徐娘子脸色有些微红,侧身坐在榻的边缘,跟侧坐摩托车的女子一个姿势,当然要比那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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