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暂时住在广福坊西凉郡王府邸,赏赐?回赠倒是不必了。”
少女已经拽着缰绳调转了马头,李静忠也牵着枣红马与她共同离去,回头给了李崇云一个意味隽永的笑容。
李崇云怅然若失,望着马背上那个轻盈灵动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草坡柳树的尽头。
曲江池岸的芙蓉园里,永和郡主欢喜地用手指梳理着丝缎般的马鬃,一面低头问旁边的李静忠:“他刚刚说他住在广福坊西凉郡王府邸,那他是李嗣业的什么人”
李静忠笑着反问道:“那郡主以为他是什么人”
“住在郡王府邸里,又能骑这么名贵的马,一定是李嗣业的儿子喽。”
“郡主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李嗣业曾经在大食缴获过许多战马,还挑选了数百头良驹献给了皇祖父,他说他家中有许多大食马自然不是说谎。听说他送儿子进京是为了与我们皇家结亲,那么是谁家的阿姊要做他娘子呢”
李静忠叉手回答:“他是李嗣业的长子,生得也俊秀非常,能嫁给他的,也一定得是冰雪聪明又漂亮的郡主。”
永和郡主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揪着马鬃想着心思,李静忠刻意放慢了脚步,望着她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
兴庆宫交泰殿中,皇帝懒散地靠坐在龙榻之上,高力士双手端着拂尘跪倒在地,身后站着右相杨国忠与左相韦见素。
“奴婢识人不明,致使手下人犯了欺君之罪,还请陛下责罚。”
“怎么回事”皇帝仍处在迷惑中,抬手问道:“你如何识人不明了?高力士起来说话。”
高力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叉手说道:“奴婢近日来暗中查访璆琳,从其仆从口中审问得知其入范阳后受安禄山大量钱财贿赂,所以他回来汇报陛下的话必不可信。”
李隆基盛怒道:“来人,把璆琳给我押过来严刑拷问,然后送入大理寺狱处死!”
未见素一听,连忙上前劝阻:“不可,陛下,安禄山素有耳目在长安,若以此事处死璆琳,必使安禄山畏惧而不敢入朝,应当暂时监禁,再以他事除之。”
皇帝逐渐敛去双目中的怒意,靠回到床榻上哼声道:“就按你说的办。”
杨国忠上前说道:“应该再派一人前去宣慰,臣举荐给事中裴士淹前往范阳,探明安禄山之行状。”
“好,就派裴士淹去。”
“还有,陛下。”杨国忠紧跟着说道:“我们也派人暗中调查了内常侍鱼朝恩,虽未查得他有大量受贿财物,若是暗中严加审问,定能查得他受李嗣业厚礼财物之事。”
他话音未落,高力士和韦见素都扭头警示地看了一眼,但杨国忠素来固执,毫不在意这两眼中的深意。皇帝冷眼摆了摆手:“行了,别再多生事端。就派范士淹前往河北宣慰。都退下吧。”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后,才缓缓向后退却。皇帝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眼角,厌烦地望着这些给他带来纷扰的臣子们,又回头望了一眼屏风后方的珠帘月洞门,风姿绰约的杨玉环挑起帘子眼含秋波,随即放下帘子转身朝内。
韶华易逝,眼前美人才需珍惜,不然繁华匆匆凋谢,再美好也只能追忆了。
……
给事中裴士淹得到旨意,立刻匆匆离开京城赶往范阳。等他到了幽州城,被安禄山的人安置在了馆驿内却没了动静。他一再询问,对方却声称安大夫有疾,不方便见圣使。
他在驿馆内焦急等待了近二十天,连安禄山的幕僚都没有见到,若这么干等下去容易生变,倒不如决意离去辞返长安,看看安禄山如何反应。
这一手以退为进立刻奏效,第二日安禄山派人请他入节度使府邸相见。
安禄山命人将府邸中门打开以迎接圣使,裴士淹低头侧目观瞧排列左右的士卒,个个神态疏离冷漠,骄横之气十足,果真是河北多骄兵悍将。
从大门到跨院门,再到内院门直至正堂,石铺通道两侧五步一岗,军卒均身披铁甲腰悬横刀,他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府邸其余地方的情形。
他踏过门槛进入堂中,抬头看见安禄山坐在中央虎皮覆盖的胡床上,双腿叉开肚腹鼓起,眼皮浮肿下垂,神态睥睨。身旁站着谋士严庄和高尚,再往远左右侧站着安守忠和阿史那·承庆。
安禄山食指上的玉扳指微微抬起,身边四人立刻单膝跪地叉手道:“臣、末将拜见圣使。”
裴士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四人已经自行站起,恢复面瘫脸纹丝不动。
安禄山嗓子干哑地开口道:“圣使请见谅,某重病在身,暂不能修人臣之礼。我的这些属下久居河北蛮化之地,时间长了连朝廷的礼节都生疏不通。既然是宣慰,安某已感受到圣恩挂怀,自会鞠躬尽瘁,圣使可以回去复命了。”
裴士淹眉头皱起,刚进门一句话还没说就要往外赶
第723章 杨国忠杀疯了
裴士淹不卑不亢地回击道:“安大夫,我既奉圣人命前来宣慰河北道诸军,自当有始有终,岂能辜负陛下任命。”
安禄山抬起眼皮乜了他一眼,裴士淹直感觉身上寒意阵阵,然而他职责所在,硬是背负双手挺胸而立,目光坚定望向安禄山头顶三尺处。
安胖子恢复了一脸疲懒神色,缓慢说道:“既然圣使要慰军,那我把幽州城里的将领都叫过来,与你开一场酒宴以慰军心如何”
“既是慰军,就应当巡阅各处城防军镇,观望士卒士气,岂能只蹭一顿酒席”
站在一旁的阿史那·承庆终于忍耐不得,抬手怒声指着他:“你休要得寸进尺!”
“放肆!”胖子的咆哮声如同虎吼,严庄、高尚、安守忠和阿史那承庆同时跪倒在地上,低头叉手道:“求大夫恕罪。”
“你们身为朝廷将领,受朝廷俸禄,安敢对圣使不敬!可知圣使代表的就是陛下!来人,给我把阿史那·承庆拉出去斩首!”
从门外立刻走进来两名卫士,神情犹豫步履缓慢。
“拉出去!”
两人走到承庆背后,刚要反剪他的双手,他已经挺胸抬头站立而起:“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
承庆刚抬头尚未走出门槛,严庄、高尚和安守忠三人慌忙跪在地上求情:“大夫,承庆战功卓著,也是突厥王族之后,杀了他恐使幽州的突厥族士卒心寒呐!”
安禄山收缩瞳孔,目光瞄向站在他面前一侧的裴士淹。裴士淹自然知道这场戏是演给他看的,微微转身向门外,对此不闻不问。
安禄山咬了咬牙怒道:“念在你素有旧功,先把人头记下,给我打承庆一百军棍!就在这院子当中打!”
承庆被拉了下去,脱去上衣露出臂膀,双手抱在院中的树干上。两名行刑士卒挥动哨棍,一棍子两棍子下去,皮肤由黄泛青,由青再变红,血液沿着皮下渗出。
承庆口中含着木棒,口鼻发出剧烈喘息,双目中迸射出仇恨凶光,死死望着站在堂内的裴士淹,几欲化作一只豹子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严庄、高尚等人忍痛相看,再次跪倒在地上为承庆求饶:“大夫,不要打了!再打承庆就要废了,应使他能够戴罪立功上阵杀敌,要为国留一良将呐。”
站在门外的卫士们也哗啦一声披甲跪在地上:“求大夫开恩。”
安禄山眼皮抖动,再也强撑不下面子去,转头望向裴士淹,语气也稍显恳切:“圣使,你看……”
裴士淹深知过犹不及,再强硬下去等于是给自己和背后的朝廷拉仇恨,便转身拱手说道:“法理不外乎人情,既然承庆将军素有大功,可将功折过,请大夫停止用刑。”
安禄山立即抬起手:“停!停!”
院子里的阿史那·承庆口吐血沫奄奄一息,脊背上血液流淌在地砖上。安禄山怒声说道:“若不是看在裴圣使为你求情的份上,这一百军棍定然一棍不饶,把他拉下去治伤。”
现在裴士淹再想到各军训阅,已经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他从刚才的一系列半真半演的行刑中,看出了安禄山的真实态度和他极力想隐藏的东西。
他立刻向安禄山辞行,回到驿馆召集随从离开范阳,南下回往长安。
……
裴士淹回到长安后,最先到右相杨国忠府邸去汇报,毕竟他作为宣慰使前往范阳便是出自杨国忠的举荐。
杨国忠躺坐在小楼内阁的胡床上,身边有两名身穿薄纱中单的女子捏肩捶腿,裴士淹躬身叉手站在门边位置,毫无遗漏地讲述道:“属下刚入幽州,安禄山先是二十天避而不见,我施计借口回京,他才肯邀我入府会见。河北士卒跋扈,他本人也不修人臣之礼,以染疾为借口阻挠我巡阅军中,又施展出苦肉计来给我下马威。以属下愚见,安禄山势大难制,确实有谋逆之心。只不过他碍于多种原因,始终不敢走出这一步,所以只需严加防范,近一二年内加强京师军事力量。”
“我只问你安禄山如今之势,或是否有谋逆之状,你只需老老实实讲述所见所闻。没有让你自己做评判,何需多嘴。”侍女从杨国忠身旁的案几上摘下一颗葡萄,喂到了他口中。他的嘴巴蠕动着,冷眼觑着裴士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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