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为人实在,真的就要留纸条,被元载拦住拉着离开了韦府门口。
两人来到坊间的酒肆,又向酒博士要了两升烧春,就着切好的熟羊肉各自沉默。
箫郎中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就病了呢?我们前日见他还没有任何症状。”
元载在肚子里嘲讽地哼了一声,就这种脑子和水平怎么混成刑部郎中的?
他端起酒盏浅慢地品尝了一口,故作高深地说道:“我想韦相的病,应该与我们前日上门汇报有关。”
萧华讶异地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前日上门,给韦相透露了米查干背后的西域商会,请求他派我们前往河西去调查。韦相没有当场答应,说是要考虑几日。所以说他今日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什么答案?”萧华捧哏毫不费劲。
“韦相不愿意牵涉到此案中,所以宁可抱病也不愿意允许我们去调查,这说明西域商会背后的势力之大,连堂堂宰相都要抱病相避。”
萧华的愤青气质被激发了出来,恨恨地拍着案几说道:“这还是我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吗?堂堂的宰相竟然惧怕地方势力,若是如此,我萧华怡然不惧,愿意自发前往河西,把西域商会的底细查一个底朝天!”
“箫兄稍安勿躁,听我慢慢给你讲。”元载抿了一口酒水说道:“西域商会可不是区区的地方势力,有哪个地方势力有能耐垄断天竺通往长安的商路?韦相公的背后也还有别人,不然他也不会用抱病的方法来躲避主持案件。愚弟现在所忧虑的是,我们是否要躲开这桩案件以避祸?毕竟无论是金钱还是前程,都不如命要紧。”
萧华神情中带着轻蔑哼了一声道:“如果你惧怕,你尽管可以离开,我萧华自然是什么都不惧的。”
“唉,箫兄,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一身正气不惧权贵,我元载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我们两个私自前往河西,这属于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有任何后援,如此怎么能够查出西域商会的幕后主使?”
萧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刚刚你也说了,连左相韦见素都不愿意得罪他们,又有谁愿意在背后支持我们?”
“我刚才没有对你说吗?韦相的背后也定然有人,这人肯定也不愿意将此案掩盖在圣人眼皮子底下。如今韦相告病,幕后这位定然不会沉默,他一定会另寻人来代替韦相,或者亲自出现在台前。所以我们只需要乖乖在家中等待,到时候自然有人回来找我们。”
萧华对元载的推断心服口服,只是这元载为人圆滑通透,是个妥妥的小人。品行有问题,即使再有才也只是为自己谋划奔波,于百姓何益?
两人口不对心地交谈了一阵子,喝干盏中的酒水后便分道扬镳。因为他们不是一类人,平生志向也素来不同,若不是韦见素交待的这桩案子把他们捏到了一块,即使作为同僚也注定是萍水相逢。
……
杨国忠本想找个人来代替韦见素来主持调查胡椒贸易的案件,但他实在低估朝中人的脑子和胆量,没有人愿意主动上来接受他杨国忠要办的案件。
依附在他身边的诸如鲜于仲通、窦华、郑昂等人,这些人只会摇唇鼓舌,助长威风,真正的本事没有多少,若让他们对上李嗣业,只怕反被对方利用。
他躲在背后做甩手掌柜的愿望落空了,找一个身居高位有能力更有胆色的人,何其不容易,连他自己也一度打退堂鼓。李嗣业曾经数次派人贿赂他,自己再查他实在不是人所为,但他隐约能够预感到,李嗣业手中握着胡椒商路这个敛财工具,再与他现有的三镇节度使身份相结合,将来必然是他的大患,更是朝廷的大患。
他坐在小楼中的外廊下,对站在身边的窦华发了一会牢骚。
窦华主动向他献策:“右相既然已经知道这李嗣业垄断了胡椒商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风闻奏事在圣人面前弹劾他,岂不是更加简练直接?”
“你知道什么!李嗣业功勋卓著非比常人,圣人对他的信任也日益加厚,就连贵妃娘娘也非常重视他。若非有确凿的证据,陛下和娘娘如何肯信,反而使李嗣业反咬一口。”
杨国忠抬头瞟了这位亲信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摊开手说道:“此案不如就交给你来主持,反正办案的这两个人也是你找来的。”
窦华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杨国忠随即冷哼一声道:“怎么?你也没有这个胆量得罪李嗣业?”
窦华慌忙躬身叉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官微言轻,如何能够主持如此大案?又如何能够指挥刑部和大理寺官员?”
“这又有何难?我立即向圣人表奏你为中书侍郎,你把那两个查案的叫什么来着,萧华和元载安排到河西去查,给他们身边调派两个右骁卫的中侯,告诉他们只要查得证据带回长安,我可保他们升任侍郎和寺正。”
“喏,”窦华躬身叉手。
窦华退去之后,立刻派人去给萧华和元载传信,约两人在西市的胡姬酒肆见面。
这位中书舍人身穿一袭绯色长袍,腰带银饰九銙,腰间挂着流苏香囊,背负双手站在酒肆窗前,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
萧华和元载从楼梯口爬上来,看见了站在窗前的窦华,两人对视一眼愣了愣。他们没想到竟然是他,此人虽然比他们官位高,但主持审查如此大案还是不太够资格。
“两位请坐。”窦华转过身来,对他们伸手相邀。
萧华面容僵硬身体没有动弹,元载露出笑容朝窦华叉手,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位可是杨相公的亲信。”
两人坐在了案几前,元载叉手问道:“窦舍人,你邀我们到这酒肆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窦华也盘膝坐在了他们面前,双手摁着案几面,神情中露出几分恣狂得意,笑着说道:“我代表杨相公前来,两位可前往河西四郡彻查西域商会控制垄断胡椒商路案,若能够带回确实的证据,或者带证人回来,引得杨相公高兴,何愁官位不显?”
第686章 上差入河西
清晨时分朝阳初升,夜间朦胧的雾气已经被驱散,两文两武四人骑着马匹缓缓走向城门,这是杨国忠的属下窦华派往河西查案的四人组。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即将踏入激流暗涌的漩涡,只有满腔的功利心和升官发财的渴望。
目送他们离去的是站在坊门楼上一个手拿蒲扇的男子,此人须角微微翘起,对旁边的一人笑道:“杨国忠终于上当了,真不容易啊,希望他们能查得一点东西回来,也不枉费我们如此精心算计。”
刘骆谷在旁边担当捧哏:“高先生的这一计真是高明,可谓是一石三鸟。”
“哦,你倒是说说看,何谓一石三鸟?”
“这第一鸟,便是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李嗣业在河西经营的底细摸个一清二楚。第二鸟,可使得李嗣业与杨国忠结仇,两人日后必将势同水火。这第三鸟,就是能够端掉李嗣业敛财的胡椒商路,甚至有可能罢免他的三镇节度使之位,为主公将来拔除后患。哈哈。”
高尚得意地捋须而笑,抛出出一句互相吹捧的话:“知我谋者,刘骆谷也。”
“他们就算是打死也想不到,右骁卫派出去护卫他们的两个中侯,是我们从进奏院安插在右骁卫的眼线。”
然后两人又是一阵得意地大笑。
这两人的笑声在风声中显得散乱,并未传递到对面,但斜对面的群贤坊的坊门楼上,岑参和曹安定蹲在栏杆后面,瞟视着对面楼上得意狂笑的二人。
“左边的是安禄山派来的平卢行军掌书记高尚,右边的便是主持范阳进奏院的刘骆谷。”
岑参笃定地点点头道:“李大夫所言果然不错,原来是安禄山在背后操纵,国忠小儿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
“没错。“曹安定紧跟着说道:“需派人告知李大夫,好使他叫人提前做好准备。”
“好,我今夜就修书一封与李大夫,提醒他杨国忠所派遣的查访使已出长安,其中有两名中侯乃是安禄山安置下的内线,好使大夫能够提前处置。”
两人从坊内楼梯上走下,塞给守在下方的武侯一枚银铤,作为允许他们登楼观光的贿赂,然后目视着对面楼上的二人远去。
……
李嗣业盘膝坐在屏风前面,案几上放着岑参寄来的书信,下方坐着程千里,田珍、燕小四和戴望。他拆开信封细细默读之后,怒哼一声把信纸拍在了案几上,对坐在下方的众人说道:“杨国忠果真是个憨批,他已经被安禄山利用,却违背同盟派人前来查我!”
程千里叉手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安顿沿途驿站,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通过驿路行走,就逃不脱我们的眼线。眼下估计这四人已经来到凉州地界,他们必然先要前往阳关商会的总行去,所以要先商议出一个应对的办法才是。”
戴望紧跟着说道:“杨国忠派出的四人中,有两人是安禄山安插的内线,这二人绝不可留。大夫,应当先设法除掉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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