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的路上她们必须有人护持,若失罗主动与自己的母亲阏氏同骑一匹马,可是阿兰达该怎么办?
李嗣业当即硬派差事,指着一名什长下令:“杨五龙,阿兰达由你来照顾,你和她同乘一匹,护送她回葱岭守捉。”
杨五龙为难地皱起眉头:“守捉使,俺是有婆娘的,你看我这……我骑马抱着一个娘子,这像什么话,若是叫我娘子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怕娘子!”李嗣业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指,隔空戳了他一记,众兵卒嘿然奚笑,杨五龙羞涩低头。
他左右扫视,看到了田珍。
“田珍,你没有娘子,你可以照顾罢。”
田珍双手叉在胸前正要说话,突然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胸口,竟疼得龇牙咧嘴爬在了马背上,几乎要侧翻下来。
兵卒们呼天抢地扑上去,连忙将他扶住问:“田队正,你这是怎么啦!你好像受伤了!”
田珍痛苦地蹩起眉头,气息并不均匀,他的脸本来是蜡黄色的,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前日在战场上与吐蕃人对垒厮杀时,被敌枪刺中了胸口,一直没有愈合,想不到现在竟然发作了起来。”
李嗣业怀疑地低头审视,这田珍微闭着眼皮,竟不与他对视。他只好无奈地点头说道:“既然受了伤,当初为何还要跟我百里追击贡觉赞?”
田珍气息时断时续地说道:“这伤也不算太重,骑马射弩都无碍,我可以照顾自己,但再要照顾一个病号,就不行了。”
李嗣业哼了一声,把目光投向新招入唐军的小兵库班尼:“库班尼,你不过才十七岁,该不会有娘子吧?你别告诉我你也受伤了!”
库班尼红着脸支吾着说道:“我确是没受伤,但我已经有了娘子,虽然,没有公开,但已经住在一起,索珠若是知道我抱着别的女人回家,她一定会伤心得离我而去,去钻别的男人的毡帐!”
周围军卒发出了奚落的笑声,李嗣业不怒反笑,无奈地摆了摆手。等他把目光投向他人,他们一个个都低头躲避开去。
阿兰达虚弱地坐在羊毡上,李嗣业只好上去把她搀扶起,用自己的肩膀顶住她的脚,让她匍匐到了马上。
这个虚弱的识匿女子脸色尤显苍白,高挺的鼻梁上凝结着细细的汗珠,那松散的辫子全部抖擞开来,形成了披肩长发,竟有几分后世现代女子的风致。
李嗣业没有翻身上去,只是步行牵着马。阿兰达骑在马上摇摇晃晃,身子削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从马上吹下来。众兵卒跟在他身后,不禁有些着急,但不知是为李嗣业着急,还是为阿兰达着急。
傍晚时分众人到达徙多河边,李嗣业把阿兰达从黑胖身上搀扶下来,她总算恢复了些神智和体力,下马后能款款向李嗣业行礼:“谢谢李使君一路护持,阿兰达感激不尽。”
李嗣业只好回礼:“不必相谢……”
河边燃起篝火,李嗣业卷起羊毡,让阿兰达躺靠在上面,阏氏躺在另一个羊毡上面,她的儿子若失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阿兰达没有丝毫睡意,轻抚长发露出姣好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使得她的脸型更加突出,兼具西方人与东方人的相貌特征。
李嗣业正在拆卸马鞍,却听见阿兰达在身后说:“李使君,听说我的父亲想把我嫁给你,你是怎么想的?”
他愣了片刻,没想到这阿兰达一路虚弱无力,刚有力气能说话,一开口问的就是婚姻。像极了被催婚相亲的大龄女子。
李嗣业点点头说道:“伽延从大将军好像跟我提起过,让我给一口回绝了。”
阿兰达侧身望向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随即娇傲地抬起下巴问:“那你如今见到我,不觉得后悔吗?”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阿兰达闭上了嘴巴,同时把脸也扭到了一旁。
……
田珍等几人躲在一处向阳的山石后,躺在斜面上各自逍遥,心安理得地接受若失罗送上来的薄荷叶。这是大唐版的口香糖,含在口中可保持口气清新。
“这几两叶子是我父亲的库存,感谢各位给阿兰达和李守捉使创造机会。”
军卒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也有人话带机锋,想乘机提高报酬:“为了几片薄荷叶就把李守捉使给出卖,万一将来他找后账,可是得不偿失。”
田珍啐了一口说道:“你知足吧,不给你薄荷叶子,你照样会出卖他。”
他探出身体偷看了远处的李嗣业和阿兰达,随即迅速躺回石坡上,把嚼烂的叶子吐出去说道:“若失罗,你父亲的良苦用心可能要白费,强扭的瓜不甜,他们两个没有缘分。”
若失罗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可不希望阿兰达嫁给他。”
……
李嗣业吹响了从他怀中掏出的木哨,四散的兵卒像欢实的羊群一般朝他跑去。
“时间不早了,马上出发!”
阿兰达依然骑在马上,李嗣业牵着马缰走在前面。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闪起奇怪的念头,就是因为这个人不肯与她同乘一骑,只愿意步行,拖慢了队伍行进的速度。
“李使君,”阿兰达甜甜地叫道。
“嗯。”
“你上马来坐一会儿。”
“不必了,我走着就行。”
“那你上来骑马,我下去走着。”
“不必了,你身体尚未恢复。”
只隔了一瞬,阿兰达发出了抽噎哭泣的声音,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流淌下来,随之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婉,宛如悲伤逆流成河。
军卒们纷纷侧目,不敢上前相询。
“你哭个什么劲儿?”
阿兰达双手揉着眼睛抽泣道:“使君亲自千里追击,救回了阿兰达的性命,阿兰达为此感恩不尽,但使君却宁愿独行,也不愿意与我同乘,难道阿兰达就如此污秽如此惹你厌恶么?我虽然落入敌手不能自保,但吐蕃贼人稍有接近,我便以咬舌自尽性命相挟!阿兰达依然如喀喇昆仑山上的雪莲那般白壁,非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李嗣业惊愕又激恼地回过头来,摊开手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人话?我们汉人有言,男女授受不亲,仅此而已,何必多想?”
阿兰达又抹泪哽咽道:“我一女子都不在意,你身为男子却顾虑重重,难道跟我同骑,我能吃你一块肉?还是你能多给我一块肉?”
李嗣业顿时哑了声,众军卒在身后窃笑不已。
第178章 吃醋
李嗣业最终还是骑在了马背上,他能够做出这样的让步,确实觉得阿兰达是一介单纯的小娘子,如果不单纯,能说出那种话吗?他不过是与一女子同骑,确实无需有什么顾虑,难道伽延从就因为这个,便能够讹上自己了?
阿兰达坐在前面心情不错,嘴角时时泛起一丝欢愉的笑容,她只要轻轻向后一靠,就能够感受到温暖宽厚的胸膛,比羊毡子舒服多了。
但李嗣业不给她这个机会,尽量向后撤着身体,避免过分亲密带来的不便。阿兰达这小娘子仿佛故意似的,只要马匹有稍微颠簸,她就向后仰躺,然后被李嗣业用手掌托住脊背,她就会露出几分怨念。
在死缠烂打这方面,她与父亲伽延从倒是有几分相像之处。
离葱岭守捉城五里地时,藤牧与伽延从长子查失干特意率轻骑出迎,得知活捉了坦驹岭驻军堡吐蕃军千总贡觉赞之后,二人都分外兴奋。
藤牧骑马靠近李嗣业,看到几乎是坐在他怀中的阿兰达,脸上堆起两叠笑容:“守捉使此次轻骑相救识匿部,可谓是功劳与那啥双丰收,卑职在这里提前向你道喜了。”
李嗣业毫不客气地板起脸说:“休要嬉皮笑脸,说正事儿。”
藤牧对这样的批评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正事倒是有一件,安西都护府和疏勒镇使已经收到了上报,副镇使马灵察不日便亲自前来点验功勋,听说都护来曜也会前来!我们总算在这个地方熬出头了!”
李嗣业皱起了眉头,神色严厉地问:“这是谁报上去的?我还没有回来,怎么就不经我的同意?”
藤牧慌忙从马上翻下来,蹲在地上叉手禀道:“我们哪敢自作主张,是识匿国主,伽延从大将军,他派人前往疏勒镇报信。伽延从大将军可真够仗义,在信中不遗余力地夸奖你英勇无畏,以一百轻骑出动,拯救识匿部免遭吐蕃军掠夺涂炭。对自己的功劳却只字不提。”
阿兰达骄傲地翘起嘴角,好像父亲如此谦逊虚怀若谷,是自己调教的结果。
李嗣业却深感不妙,识匿部此番损失惨重,伽延从更是仅以三百余部绝地反击,才救出被劫掠的部落族人。他应该以这样的功劳,向安西都护府多要些奖赏,才能稍微弥补此次所遭受的创伤。功劳都不要,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本来心情不错,结果来了这么一出,就像被填了堵,只得挥挥手说:“走,我们进城。”
识匿部和守捉城的军户都站在城墙上,或是站在城中的街道两旁,遥首眺望得胜归来的健儿们。
这样一场小小的边境冲突,却是守捉城终年不遇的大事,最后归来的十勇士无疑将获得最热烈的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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