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俊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无妨、无妨。”
陈佑点点头,想了想,决定搞明白黄世俊到底是什么态度,便开口道:“世叔,小侄出门之前,家里下人报知有一间大屋即将倒塌,我一直在犹豫是该修修补补勉强支撑呢,还是该另起一间屋子?”
这是在问,若是情况不妙,黄世俊会不会另寻出路,直白点说就是会不会投降。
黄世俊目光一闪,斟酌着字词,缓缓说道:“若是这房子还能撑下去,还是修补为妙。若是撑不下去,自然要另寻他处。贤侄以为如何?”
这就是说看具体情况而定了,若是战阵上落在下风,自然要早作打算,若是旗鼓相当甚至略占上风,那还是尽忠职守的好。
听了黄世俊的话,陈佑轻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说了一件小事:“前几天小侄遇到一件事,军中有两个看仓库的兵,一个早早告诉我有一批棉絮出问题了。第二天我去查看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一旁陪着,等到我看到那批出问题的棉絮时,另一个告诉我棉絮该处理了。”
说到这里,陈佑看着黄世俊:“世叔以为那个该赏,哪个该用?”
意思是:我觉得提前反正,比临到头了投降要好,你怎么认为。
黄世俊抿了抿嘴唇,回答道:“自然是提前说的那个。”
这时,一直坐在座位上没说话的齐醒开口了:“尚书大人、陈将军,在下曾听过一件有趣的事情,此时说出来也许能博二位一笑。”
第七章 各有肚肠转心思
陈佑看着齐醒,有些好奇他想说啥,遂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黄世俊也是爽朗笑道:“难得觉言开了玩笑,快快说来听听!”
齐醒朝二人拱拱手,开口道:“此事据说发生在战国时期,有一名医秦越人,号称是‘活死人、肉白骨’,人称‘人间扁鹊’。
有一天某个人问他:‘秦越人,你是不是这世界上医术最高明的人?’秦越人回答道:‘我还有个兄长医术更高明。’
这人就奇怪啊,问:‘那怎么没听说你你兄长医术好的传闻呢?’
秦越人就说:‘那是因为我兄长在人发病之前就看到了发病的隐患,下药治好了这隐患,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医术高超。而我是等人病重之后才去治疗,也因此名气更大。’”
待他说完,黄世俊抚掌赞道:“妙啊!这故事虽短,却寓意深远,让人深思啊!”
陈佑听完也是心中一突,忍不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嘴唇。
而齐醒则是拱拱手:“不敢,只是在下认为,这个故事正和现在的局势有相似之处,故此说出来以供参考。”说着,看向陈佑:“不知将军怎么看?”
“齐先生看得透彻!”陈佑也是一声赞叹,“却是小子失了考量了。
原来齐醒说这个故事的用意,是提醒陈佑,与其一开始就出手,不如等周军遇到困难了再一举反正,这样也能更受重视,功劳自然是更加惹眼。
谈到这一步,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陈佑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世叔有何安排,小侄必惟世叔马首是瞻。”
“欸!咱们两家当然要守望相助。”黄世俊这句话一说出,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和谐起来。
沉吟一番,黄世俊又道:“贤侄常在军中不宜走动,这几天就由老夫串联一番,待时而动。如何?”
“全凭世叔吩咐!”陈佑当然是很识趣的表示赞同。
又谈了几句,黄世俊端起早已冷却的茶盏荡了荡盖子,一直没有放松注意力的陈佑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端茶送客了,当下起身告辞:“世叔,小侄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黄世俊和齐醒也立马起身,“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将明既然有事,就赶紧去吧。”
三人行到院中台阶,陈佑再次拱手:“世叔请留步!”
他话音刚落,黄世俊就顺势停了下来:“贤侄慢走!觉言,替我送一送将明。”后一句话是对齐醒说的。
齐醒应了声是,面对着陈佑,右手虚引:“将军请。”
一直将陈佑送到府外,等陈佑、刘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齐醒才吩咐门房将门关上。
回到客厅,黄世俊已经不在了,略一思索,齐醒便朝书房走去。
果然,书房门开着,进去之后,茶水点心也已摆上。
转身关上书房门,齐醒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端着茶盏等黄世俊开口。
黄世俊端着茶盏考虑了大约半盏茶时间,突然轻笑道:“我这个侄儿对这些手段是越来越熟稔了!”
虽然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但他的语气中可听不出一丝笑意。
听到黄世俊的话,齐醒放下茶盏:“尚书大人何需担忧,眼看这船要漏了,同伴自然是越有用越好!”
“只是想让他顶包,变得不那么容易了!”
虽然比较赞同黄世俊的说法,但齐醒还是宽慰道:“少了这一位,还有其他的,况且此事了结之后,有这么一层关系,也好互相帮衬。”
“是这么个理。”黄世俊点点头,又问道:“依觉言的看法,这次要不要同这陈将明联手?”
“原本看中这一位,无非是看他年轻气盛,又掌握兵权罢了。今天看来,也是个有主意的人,想让他听话,怕是没那么容易。”简而言之,齐醒就是不看好和陈佑的联合。
“行!”既然自己的谋主都这么说了,黄世俊自然不会固执己见,“除了他,接下来也就只有宫卫左军的一个副指挥使了。怕是会有波折。”
“大人放心,在下看着陈将明也是有见识的,若事不可为也就算了,但若大有可为,想来他也不会放过机会的。”
“嗯,明天你再代我去其他几家联络一番,这几家虽不在高位,但人脉不浅,看能不能拉拢一二。”
听了这句话,齐醒站起来拱手道:“必不负所托!”
陈府,管家陈行文早早备好了醒酒汤,等陈佑一进门,就吩咐下人端到书房。
一番问答之后,见没什么吩咐了,便准备退下,没想到陈佑突然叫住了他:“文哥儿,你觉得黄世俊怎么样?”
陈行文愣了一下,随后仔细思索一番,这才开口:“老爷,以前太爷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黄仲彦此人,可亲不可友。”
“可亲不可友。”陈佑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又回想自己今晚的表现,结合黄世俊二人的反应梳理自己有无差错。
好一会儿,抬头见陈行文还站在门边,连忙道:“你先去歇息吧,不需要管我了。”陈行文这才退出去。
关上书房的门,陈佑重新坐下来梳理今天的言行。
这是他当了几十年的公务员养成的习惯,可以发现一些不妥之处并加以补救,日积月累之下,犯错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犯的错也越来越小。但偏偏在一次站队中跟错了人,直接断送了政治生命。
现在到了另一个时空,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他自然不会把这个习惯丢掉。
第二天还是早早起来应付点卯,又跟马西不软不硬地呛了几句,这才到右军大帐坐定,唤来那个有投敌嫌疑的校尉周敞。
“属下参见将军!”很快,身着皮甲的周敞就掀起帐门走了进来。
“坐。”陈佑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声,却不停下手中的笔。
“是!”周敞依言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目光微凝试图看清陈佑在写什么东西。
只可惜一来角度不对,二来陈佑写的是手指大小的行书,实在是看不清内容。
第八章 兵临城下伴王驾
就这么过了一盏茶工夫,原本还十分镇定的周敞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眼神开始乱飘,身体也是隔几个呼吸就微微扭动一下。
但碍于陈佑是他的上司,也不敢动作太大,更不敢直接开口问。
偏偏陈佑还是老神在在地低头书写,仿佛忘了军帐内还有另一个人。
这是他之前常用的手段,在于营造一种压迫的气势,击破对方的心防。不过这仅限于自己占据优势地位的时候才能这么做,毕竟你要是敢跟你上司玩这一套,早早收拾东西滚走吧。
又过了约半盏茶时间,周敞已经坐立不安了,陈佑这才放下毛笔,吹了吹写好的那一张纸。
一抬头,仿佛才看到帐内还有一人一般,略带歉意地笑道:“瞧我!一写起字来就忘了正事!”
周敞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连声道:“不碍事!不碍事!”
陈佑笑着点点头,又将桌面收拾了一番,这才看看这周敞开口道:“周校尉。”
话音未落,一直处于焦虑状态的周敞一个激灵,猛然站起来大声道:“属下在!”
“坐、坐!”陈佑见怪不怪地伸手下压,示意周敞坐下,“现在就咱俩,别太紧张。”
“是!”周敞也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坐下之后,双手搭在膝盖上不时握紧又松开。
“昨天你说我们应该主动争取守城墙,现在能详细说说吗?”
“啊?是.......是!”听到陈佑的问话,周敞一惊,随即满口答应,接下来就皱着眉想该怎么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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