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新的串联在锦官府展开,不止一拨人来到何家,想要让何璨进言扩大施行典租的地域。
而灵池和广都的大户则互相商量着每一家能拿多少好处。有那等机灵的,知道要留够给府衙撑面子的;但也有那等利令智昏之人,想要把所有好处都瓜分掉,一点残渣都不留给贫民。
不论哪一种选择,他们都能做到。
举个例子,府衙下令按丁口发钱,要传给各县,各县安排人告知乡长里正。上面不好操作,但在乡里,只要收买住乡长里正,府衙的命令就不会往下传播了。每个乡分到的钱就被乡长里正瓜分掉了。
有人来查怎么办?挑选“模范村民”,来人都按照定好的路线向模范村民核实。只不过挑选模范村民又是一笔开支,拿到手里的收益就少了一块。
这样的操作最怕暗查暗访,所以必须再收买上面一些人,帮忙看着点,最好能在暗查的队伍中塞上自己人通风报信。
上下打点的开支不小,但相比收入,还是值得冒险的。
当然了,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府衙要发十钱,加上四处打点分润的,我拿走八钱,一钱留做县衙面或者乡里的小金库,一钱发下去。
人不能被尿憋死,只要胆子大,只要肯动脑,一定能薅到羊毛的!
就比如这次,陈佑担心农夫不知道典租农具的事情,让农事宣讲院的老农和书生一并宣讲此事。
于是两个县的大户就开始试探范绍温和宣讲院众人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利字当头乱接踵
“爹爹,你看这事......”
亭子里,一老一少坐在石墩子上对弈,老人是何璨的老父亲,少年是何璨次子。
何璨站在一旁看了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口了。
“急什么,等这一局下完再说。”
何有良不急不缓,落下一子。
何璨双手来回握了几次,看看老父亲,又看看儿子,终于叹息一声:“我到外面去等着。”
自从孟蜀灭亡之后,他能感觉到父亲是越来越沉稳了,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派。
只可惜他学不来,不止一次被父亲呵斥急躁。
而他那个儿子,名为何德彦,说是次子,但因为长子早夭,实际上是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一个。
何德彦早慧,喜欢围棋,从八九岁开始就跟何有良对弈,到现在已经是棋逢对手输赢各半了。
有这么一个儿子,何璨心里骄傲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压力。
这亭子建在一个小山坡顶,不远处就是连成片的农田。
何璨站在坡上,看着随风起伏的稻苗,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思绪自然而然地转到政务上去。
别看这次试行农具典租的两个县都没有何家的土地,但操作得当的话,也能分到一些好处。
不要好处是不可能的,别人都要好处,你不要好处,难道是憋在心里想搞一个大新闻?
问题在于拿多少,最重要的是陈使君的底线是多少。
脑子里想着各种事情,时间过得飞快。
“爹爹,翁翁叫你过去。”
儿子的声音惊醒何璨,回头一看,次子德彦站在身后,而老父何有良还坐在亭子里收拾棋子。
朝儿子点点头,快步走到桌前:“爹你歇着,我来收拾。”
何有良很自然地罢手,看着何璨低头弯腰将黑白子分装到木盒中,突然开口询问:“你是怎么想的?”
何璨闻言顿了一下,之后头也不抬,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总不能真的分文不取,只是不知道使君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吃得太难看。”
说着,他停了一下,仿佛是解释一般:“之前使君找老农士子宣讲也好,要开新书院也好,大家伙都没拦着,现在这事也该分润一些好处了。”
“十多年前,这锦官府里,最大的是王家。”何有良没有说眼前的事情,反而说起了老黄历,“后来是李、赵、张、高等轮流居首,那个时候咱们何家侥幸同朝臣攀上关系,才能在新都县发展起来。”
这些事都是何璨从小经历的,他不知道父亲现在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咱们家原本只是在新都县,如今郫县,甚至锦官城内都有产业,你可知道咱们家现在需要什么?钱银,还是其它东西?”
“咔嗒!”
关上木盒的盖子,何璨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需要关系。”
何有良对何璨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如今都说咱们何家是锦官府第一,但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不说当年的王家了,就是李赵张高等家,当初都比咱们家这个第一稳当。”
说到这里,何有良猛地拍了一下石桌:“陈使君手里面可是抓着兵权的,如今圣人在此,使君求稳,若是圣人归京,又当如何?吃亏是福啊大哥!”
最后一句话,说得是意味深长。
何璨仔细思量一阵,终于点头道:“儿子明白了,一定跟那些人详陈利弊,办好此事。”
“那也没必要。”何有良的转折有些快,“没有恶人,哪能突显出好人?人陈使君是朝堂高官,咱们何家只是边鄙小民,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乡里乡亲的。”
何璨嘴角直抽抽:“那......”
何有良长叹一声:“你是府衙的人,就算能管到县里,还能管到乡里不成?”
“哦,哦!”何璨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边是父亲教训儿子,换到范家则是儿子劝诫父亲。
在范昌佑苦口婆心的劝诫下,范绍温终于答应闭门读书,不见那些请托之人。
就在书院定址动工的那一天,何璨将灵池、广都两县的县丞请到士曹,一再强调士曹在农具典租上要公平公正,要让所有需要的农户都能租到农具。
紧接着又说因为士曹人员较少,还要分出人手巡视监督,所以需要县衙帮忙分担大部分的典租份额。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士曹负责的这一部分你们都别想了,县衙负责的那一部分可以分着吃,但是不能太过火。
不论是农事宣讲院,还是新书院,陈佑都只是保持关注,没有插手太多。
他现在除了对着各地传来的消息分析,就是巡察府兵、正兵操练。
东川利州两地的消息越来越多,而且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首先是东川,昌州知州事借口做寿大肆敛财,民怨甚大。
本来民怨啥的,如果不能组织起来也没啥用。但这一次,有一伙盗贼劫了知州事的金银财宝,偏偏还拿出一些来分给了城里居民。
也不知道知州事从哪听到的消息,派州兵挨家挨户收缴。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可想而知昌州城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然后,死人了,有民有兵。在之后,城中生乱,贼人入城。
这个知州事之前也是当兵的,倒也硬气,硬是带着散乱的州兵打退贼兵、平定民乱。
嗯,在奏章上又是一个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好官。
再是利州,巴州有一军由于粮饷不足哗变了。这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通过武德司的渠道迅速送过来的,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这是闹得比较大的例子,东川也好,利州也好,甚至陈佑所在的西川,各种贼人乱民都出现了不少。
好在西川各军都陆续传回消息,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军或是已经抵达锦官府,或是正在赶来的路上,让陈佑多了不少安全感。
只不过诸军齐聚。粮饷和治安,是两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粮饷还好,锦官城位于水边,交通方便,可以从其它地方调度,就是钱银花的比较多,税收压力大。
但治安,就有些不太好管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治军难收税更难
坐在陈佑面前的是法曹参军事罗彦赟,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抱怨。
陈佑只是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面色平静地看着罗彦赟,安静倾听,时而点头表示自己听得很认真。
“那些将军校尉,最低的都是正六品上,周边各县令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期望着使君发句话,好让他们收敛一些。”
最后,罗彦赟以这句话结尾。
陈佑点头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道:“你从法曹选几个人,明天跟我去各军转转。等所有人都到了,我再召集大家一起讲一讲。”
“好!”罗彦赟就等着这句话,当即点头应下,告罪离开。
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陈佑叹息一身重新取出一张写了一半的纸,压在白瓷镇纸底下,提笔蘸墨书写。
锦官府先前作为蜀国国都,人口在蜀地也算是首屈一指的,计有八万户,二十五万余口。
不过户口算的都是有户籍记录的,各种不在编的隐户都没有计算在内,所以实际人口要比这个统计数据多,至于具体多多少,这就不得而知了。
比如茂州,位于彭州西北边,总共有十一个县,但是在一百多年后的一次人口普查中,只有五百六十八户、一千三百七十七口。
原因就在于茂州只有一个汶山县编户齐民,其余十个县都是羁縻县。羁縻县的人口,以及居住在汶山的异族人口,都不算在户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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