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逼真的模样,把张嫣都吓了好大一跳——若非自小生于宫中,张嫣差点就信了陈平的鬼话,以为再不支援,灌婴大军就要溃不成军了···
饶是如此,张嫣仍旧不得不通过陈平的部分请求,如加运后续军粮辎重、武器箭矢等。
——没办法,在刘弘离开长安之后,朝堂的担子,可谓是全都压在了张嫣稚嫩的肩膀之上。
右相审食其,在朝中可谓是唯唯诺诺,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随便一个小虾米吓到老汗之流!
只要审食其一开口,针对廷议的某个内容发表意见,内史刘揭就必然会跳出来,指责审食其‘受命教代王太子经书而未能护,徒使代王起兵于北’。
只要这话一出,审食其就像是被施法禁言般,在后续的廷议中噤口不言。
失去右相这个重要的助力,御史大夫张苍面对左相陈平,可谓是狼狈不堪。
倒也不是张苍能力不足,而是纯粹的职位问题。
作为丞相,尤其是在刘弘不在长安的情况下,陈平有充足的理由掌控大权;面对张苍等皇党成员的异议,也完全可以以‘非常时行非常事’来否决。
对陈平如此大包大揽,偏偏朝中还没人能说什么——自汉室立,高皇帝刘邦常年外出征战,将大后方交于萧相国之手成为习惯之后,‘皇帝不在时,由丞相掌权’就成为了汉室不成文的政治传统。
即便是身为太后的张嫣,对此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高皇帝外出征战,萧相国监国之时,吕后也同样未曾挑过萧何的毛病!
所以在刘弘率军离开长安之后,朝堂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陈平凭借自己的丞相身份,以‘临时监国权’光明正大的挑起了陈周阵营的大旗;再加上内史刘揭的加持,使得陈平很轻松的完成了对长安左近地区的掌控。
反观皇党一系,则是面临十分尴尬的局面;只能通过张嫣的超然身份,张苍的政治智慧与威望,以及田叔、吴公、刘不疑、虫达、令勉、刘郢客等九卿的力量,勉强保证已有地盘不会被夺去。
也是到了这一步,张嫣才明白过来:刘弘在迎立代王一事发生之后,为何会性情大变,无所不用其极的往朝中安插党羽,甚至不惜召飞狐军勤王,也要将禁中兵权攥在手里。
——若是刘弘率军出征的现在,朝堂三公不止陈平一个‘反派’,九卿没有七个皇党成员咬牙硬撑,令勉、虫达等人时刻保证两宫防务,那局面,恐怕就远非现在这般乐观了。
张嫣甚至隐约间意识到,刘弘尊立自己为太后的时间点,也是微妙到让人起疑——刚刚好是皇党一系高歌猛进,大权在握,风头最盛的时间点,刘弘才将自己从深宫请出,供养到了长乐宫。
从现在的情况再回过头,张嫣就不难发现,刘弘做出如此安排的原因了。
——尊立太后,对刘弘而言是必须要做的。
但若是在手中无权,朝中大臣都还忌惮于‘诛吕’一事的定性问题时尊立,那刘弘将面临十分危险的境地。
而刘弘最终的选择,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将能揽到的权力全部攥紧,尊立之事再无隐患后,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尊立太后,并顺手给少府田叔加了个卫将军衔。
再结合皇党一系如今的困境,大致想清刘弘的诸般安排是何用意之后,张嫣顿感心中五味陈杂。
从马后炮的角度分析,皇帝儿子为了尊立自己,可谓是绞尽脑汁,百般筹谋,最终才将自己从深宫中请出。
对于这样的情谊,张嫣本该感到温暖,被感动才是。
但从现在的局势,以及刘弘临行前道出的计划来看,刘弘尊立太后一事,恐怕也并非纯粹的想要‘拯救母亲’,而是有政治意图。
光拿现在来说:若非张嫣以太后之身,勉强抵挡住陈平愈发强硬的攻势,那在面对‘监国丞相’时,皇党一系恐怕将毫无还手之力。
若没有太后,陈平就完全可以拿‘非常时期’做挡箭牌,将张苍、田叔等‘乱时不恭’的臣子暂时控制,美其名曰‘待陛下归来再做处置’。
这种确确实实被关心、爱护,却又明确感知到刘弘目的不纯的感觉,让张嫣感到十分别扭,又隐约好像摸到了什么。
“孝惠皇帝在时,于母后之间,莫不也如此?”
暗自发出一声困惑,张嫣苦涩的摇了摇头,陷入纠结之中。
※※※※※※※※※※※
经过一整天的‘厮杀’过后,睢阳城头终于传来象征收兵的鸣金声。
不过须臾,方才还热血冲天的战场上,双方将士就如同心有灵犀般各自回撤,将方才所战斗的‘战场’空了出来。
但令人诡异的是,这块长约数里,宽不过十里,双方数万大军厮杀一整日的‘战场’,却不见丝毫战斗过的痕迹。
没有尸首,没有残肢,没有戈矛倒竖,没有遍地箭矢。
若是有新人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这些‘血战’一整天的士卒,就连汗都没怎么出!
天亮后戎装焕发走出阵营的士卒官兵,在黄昏时又带着依旧整洁的衣袍,与身边同袍说笑着回到营房之内。
开战前出营列阵,不会有地方骚扰;收兵后撤回营盘,也不会有敌军尾随追击。
双方就像战国时的君子一般,列队齐整,鸣鼓而进,闻金而退,不重伤,不伤二毛。
一切就仿佛童话般美好。
若是不明内由的人看了,甚至可能会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战争?
在双方将士眼中,这场战争,或许是他们这一生所经历的强度最小的···
嬉戏。
作为叛军统帅,刘章是用这个词,来形容双方这几日的状态的。
早在陈平那封鼓噪悼惠王诸子起兵的书信,被幼弟刘将闾偷偷送到手中之后,刘章就从未考虑过要‘遵行’陈平的命令。
起码陈平‘临睢阳而勿攻’的命令,刘章是未曾打算遵守的。
在刘章的预案之中,此次起兵,目的就一个:打入关中,兵临长安!
因为刘章很清楚:作为曾跟随哀王起兵诛灭诸吕,后又在少府军械一事上留下‘谋逆’案底的宗室,刘章的结局,绝对和当今刘弘成反比!
只要陈平、周勃一党被清楚,大权在我的少年天子就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曾经兵发关中,私藏军械,而后又差点成为诸侯王的本家亲戚。
至于陈平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将刘弘逼下皇位,对刘章而言也并非什么好消息。
——不过半年之间,刘章就亲眼见识过长安朝堂那帮自诩为‘开国老臣’的狡诈恶徒之嘴脸!
对于陈平‘事成后迎立朱虚侯’的许诺,刘章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同样的话,陈平在半年前才刚跟已故的齐哀王,刘章的长兄刘襄说过!
所以,刘章答应几个脑子长屁股上的弟弟领头出兵,以侄子刘则的名义统掌齐军,起兵反叛,完全没有考虑过加入到刘弘或陈平之间的某一方。
刘章想要的,是完成亡兄的遗愿,将侄子刘则,扶上亡兄生前应得的皇位之上。
至于自己,刘章则完全没有考虑——哪怕事成之后,成为皇帝的侄子要杀自己,刘章也无所谓。
有了这样的计划,刘章才力排众议,压住那几个傻弟弟‘沿途洗劫、西取赵、北取燕’等等异想天开的想法,率领半年前,由大兄刘襄带到荥阳城下的齐地大军,以一条近乎笔直的路线,赶到了睢阳城下。
早在起兵之前,刘章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抵达睢阳之日,发动夜袭,随后佯攻数日。
如果睢阳防卫空虚,则布重兵强攻;若攻不下,则北取昌邑,折道向北,绕过睢阳,近逼荥阳,试图掌控敖仓。
若是敖仓也无法掌握,那便再绕——留下一支部队佯攻敖仓,于荥阳外设虚灶数万,大军则趁夜西进,叩关函谷!
刘章相信,当齐王大军出现在函谷关外的那一刻,长安就已经输了。
无论是刘弘还是陈平,都将被惶恐不安,生怕齐王大军攻破函谷后大肆杀戮的关中地方官,以及‘识时务’的朝臣逼下野,然后箪食壶浆,以迎齐王义师。
对于这个预案,刘章有着十足的信心——早在半年前,长兄刘襄以诛吕为由,进逼关中之时,刘章就曾对刘襄提议:放弃荥阳-敖仓一线,争取将大军送到函谷关下。
可恨陈、周二人奸诈,将大兄哄得团团转;大兄整日沉迷在即将成为皇帝的美梦之中,对于陈平、周勃二人的阴谋豪无知觉。
直到‘代王入长安’的消息传出,刘襄才火急火燎的进发长安——便是那时,刘襄也依旧没有听从刘章的建议,将大军稍稍西移,送到函谷关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刘章这是第二次,以‘响应丞相号召’的名义,率军进发关中。
而与上次不同的,是刘章现在拥有最终决定权;上一次的失败,也为刘章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经验教训。
现在,可以说刘章眼中,除睢阳之西,荥阳之后的函谷关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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