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某曾闻,怀化大将军朱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今天的这个安排,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杨行密凝视着场中,摸着下巴,狐疑起来。
“朱璃和朱全忠,全都是诡诈如狐之辈,如此行事,必有蹊跷!”吃过朱璃和朱全忠亏的李克用,反而一反常态,言辞凿凿地断定道。
望着游离在死阵之外的朱琊等人,听着对方麾下的那些将士,污言秽语般的嘲讽和侮辱,一直养尊处优的梁伯,以及三凶将就开始不淡定了。
不过在他看来,对方以为这样,他就奈何不了对方了吗,简直就是笑话;对方如此乱来,完全不谙兵法,必然自讨苦吃。
一念萌动,只见梁伯立刻示意身边旗手,挥动起了手中的大旗。
组成死阵的将士,看到中心处的旗号变动,立刻就知道主帅下令了。
只见大阵的外围,闻旗而动,无数枚一人多高的巨盾,顷刻之间,顺次立起,整个战场,立刻就是一阵“咣、咣、咣”的立盾之声。
须臾之间,整个死阵,一如用巨盾
扎起的羊圈一般,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于此同时,也就在大盾竖起的一刹那,死阵之中的千余弓弩手,立刻张弓搭箭,箭矢倾斜六十度向上的方向,向着策马奔腾在死阵之外的朱琊等人,抛射起毒箭来。
“嗖、嗖、嗖”
刹那之间,幽蓝色的寒光,就映满了所有人视线;放眼处,满目都是蓝汪汪的瑰丽之色,那是剧毒的颜色。
箭矢喂毒,其色斑斓,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不过,即便知道那是毒箭,对峙双方的大员,依旧没有人开口叫破。
大势之争,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有人叫破,也不过是贻笑大方,没有人会理会的。
当无数支侵染着剧毒的羽箭,破空冲上天际之时,整个空间,立刻散发出一阵腥臭的气味。
那些啸冲而出的羽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度后,立刻就箭头一垂,俯冲而下,径直冲向了游龙一般的朱琊等人。
“啊”
就在此时,一声嘶吼,磅礴而出,春雷炸响般凭空暴起,尖锐的狂啸声,刺激得所有人的耳膜,尽皆疼痛欲裂。
音波如涛,涛翻浪卷,眨眼之间,就席卷了一片长空,震得整个空间,都乱颤不已。
那是朱琊的“龙鸣狮啸”,无数垂射而下的毒箭,在朱琊的音波攻击下,瞬间就出现了紊乱不齐、摇摇欲坠之态。
这阵紊乱,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也就是一个刹那的功夫。
可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中,龙鹄山的大宫主李天府,猛地鼓动了两腮,一如蛤蟆吹天一般,“噗”的一下,就喷射出一道晶莹的酒水。
酒水剔透,喷溅如龙,水龙舞天,摇头摆尾。
放眼望去,就见那绵亘无穷的长啸声中,一条晶莹瑰蓝的游龙,眨眼之间,就腾空而起,滴溜溜地绕着死阵,溜过了一道浑圆的圆弧。
圆弧看似随意,却又十分精准地悬浮在了羽箭的下方,平铺成一道宽阔的水带,死死地拦截在毒箭的必经之路上。
那些暴雨般的毒箭,毫无意外地就垂落到了蓝色的水龙身上。
水有浮力,无人质疑。
虽然李天府喷射的酒水很少,可耐不住他功力高啊,比起那些抛射羽箭的弓弩手,不知要高出多少。
看似来势汹汹的毒箭,在经由朱琊和李天府两次的阻隔之后,原本势若流星般的抛射,瞬间就变成了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了。
“刷、刷、刷”
只见纵马游走在死阵四周的骑士,瞬间就挥动起手中的长刀、尖刀、板凳等武器,轻轻一拨,就将这些毒箭,全都拨到了一边,轻巧得几乎混不着力。
死阵中的精锐府卫,射出的第一波毒箭,就这样轻巧地被朱琊和李天府,给联手破解了,数千支毒箭,竟然没有伤到一个精锐骑士。
马蹄呼啸,奔腾如龙。
轰隆的马蹄声,一如奔腾呼啸的海潮一般轰鸣不断。
朱琊、李天府等千人精锐,仍旧好似一条狂躁的狂龙一般,围绕着死阵旋转不已;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凌空俯瞰,他们的千人骑兵,就好像一条暴躁的狂蟒,紧紧地裹住了中间的“玄龟”,使之不能游弋分毫。
一波毒箭,竟然一点战果都没有,倒是让主持大阵的梁伯,愤懑了起来。
想他梁伯,好歹也是一方巨擘,跺跺脚都能让这片华夏的天地、颤上三颤的人物;可是如今,他亲自出马,竟然连敌人一根毛都没有伤到,他这老脸实在丢不起啊。
一波倏平,梁伯立刻示意旗手,再次挥动大旗。
大旗挥动,毒箭如雨;迎接它们的还是朱琊的“龙鸣狮啸”,以及李天府的“水龙天舞”,继而就是骑士们不屑的一格。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梁伯不能给朱琊等人造成伤亡,他就越不信邪。
大旗挥动得愈来愈频繁,羽箭抛射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裂金碎石般的狂啸声,也不断地嘶声而起,整个战场的上空,还有一条晶莹剔透的蓝色水龙,不断地徘徊在消散和清晰之间。
伴随着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破云裂霄般的狂吼声、伴随着一条弄涛戏水般的水龙,肆虐长空;千余位,身手堪比裨将般的精锐,不断地挥舞出银光匹练,将所有的毒箭,格崩到一边。
如此一幕,倒是让观战的双方大员,无不心生疑窦,这到底是谁在破阵、谁在布防啊,攻守双方,好像完全颠倒了位置了吧。
整个战况,即便是让能征惯战的大将来看,他现在怕是也看不懂了。
“娘的,到底在搞什么?”望着场上的怪异一幕,江左的刘汉宏,这位暴躁的节度使,突然暴了一句粗口。
一人带头,其他人也不淡定了,李克用圆睁着一只独目,沉声道“不对,对方是来破阵的,怎么可能只是挨打,却不还手呢?
”
“这其中一定有诈。”李克用的口气十分笃定。
骤然听到李克用的质疑,李法主脸色一青,立刻惊呼道“箭矢,对方是在消耗我方的毒,不,是羽箭,对方是在消耗我方的羽箭。”
一言惊醒梦中人,闻听这道惊呼的大员,立刻恍然。
场上的一幕,给人的感觉,不正如李法主所言的那样吗;朱琊等人,纵马飞窜,甘心做靶子,不断地诱使梁伯等人,抛射羽箭,毫无疑问,打的就是消耗他们一方羽箭的目的。
迄今为止,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梁伯的毒箭,想必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唐末乱世,武人乱国,所有的地方节度使、以及一方镇将,几乎都对军旅的惯例,知之甚详。
但凡大战,弓弩手一般都会带有三篓羽箭,一篓五十支;类似梁伯这样,不断地下令抛射,大半个时辰下来,每一位弓弩手,至少都抛射出了上百支羽箭了。
直到现在,他们看明白了又能怎样?
朱琊、李天府率领的千余精锐,不断地围绕着死阵策马奔腾,搞得就像上万骑兵奔袭似的,他们即便发现了真相,放声大喊,梁伯也听不到;派人前去传话,可外面又有骑兵阻隔,明白上当了,却什么也做不了,跟没明白有什么区别吗?
李法主虽然看出了朱琊等人的目的,可对结果一点影响都没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死阵,突然哑火了。
无他,阵中的府卫,随身携带的毒箭,全都射光了;他们即便想射,也没箭了啊。
一见对方突然熄火,朱琊等人的神情,就是一阵放松。
若想啃下死阵府卫,毒箭无疑会成为最致命的威胁,现在这颗带毒的獠牙,被他们不知不觉中,给拔了下来,下面就是硬啃的时候了。
不过,他们这一队,也要歇歇了。
梁伯羽箭告罄,正在李法主心急如焚之际,他突然发现,朱琊等人竟然撤了。
这是什么意思,正常情况下,消耗完对方的羽箭,不是正好趁势冲击的时刻吗,这个朱琊难道是猪脑子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撤退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只见随着朱琊的撤退,河南大将王彦章、邠宁王珂、冀州墨君和等千人精锐,瞬间就策马冲出。
同样是千余精骑,同样是十元悍将,这些人甫一冲出,就衔着朱琊等人的尾巴,立刻又将死阵给团团围在了中间,彼此衔接,毫无一丝破绽。
这个千人队一上来,可不像朱琊等人那么客气了,仗着马快功高,这些人一边策马游走在死阵的边缘之处,一边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兵器,没头没脑地砍在了巨盾之上。
“叮、当、叮、当”的钝器相撞之声,瞬间响彻满场;这赫然的一幕,彻底看呆了李法主一方的数位大员。
这个时候,他们如果还看不出朱璃等人的策略,那他们就是猪了。
对方分明就是不想给死阵的府卫,一点修整的时间,就是要生生地磨死这些府卫,一句话,他们无意破阵,旨在灭人。
看明白了朱璃等人的意图,这还不是他们最惊讶的;最惊讶的还是战场上,那些精锐骑士的武力。
同样都是精锐,可那些马上的精锐骑士,每一次轮击之下,竟然都能砸得一人高的铁盾,凭空矮下去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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