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早有准备的“有司”一网打尽。
“还是不招么?”李笠问,梁森回答:“还是不招,知道幕后主使的,只有其头目一人,此人姓刘名末,但这个人很硬,怎么都不招。”
李笠觉得惊讶:“怎么都不招?待客之道,都展示过了?”
梁森肯定的说:“都展示过了,能用的刑都用过了,他就是不招。”
“是个硬汉呐……”李笠说完,缓缓向前走,梁森以半个身位的距离,跟在他后面:“看样子,此人,真的是死士。”
“死士?死士……”李笠沉吟着,想到了各种上刑的场景。
如果一个人,任何刑罚都对其起不了作用,原因大概有两个:
其一,对方有坚定的信仰,并有了为信仰而献身的觉悟。
其二,其人意志坚定,因为某种执念,宁愿献出生命,也绝不屈服,譬如“士为知己者死”。
第二种人,在古代较多的称呼是“士”,或者是春秋著名刺客类型的人。
被抓的刘末等人,应该是某人蓄养的死士,对方派出死士行刺,自然会提防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选出来的头目,“硬”也是理所当然。
他问梁森:“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有何建议?”
“陛下,既然是死士,再严刑拷打,恐怕也是浪费时间。”
“那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幕后主使是谁,无所谓了。”李笠轻轻笑起来,“杀了个刘末,还有陈末、黄末。”
“我动了世家大族的根基,必然有许多人恨不得我早死,刺客一拨拨的来,其后主使,必然各有不同。”
“那……此事是否声张?还是暗中处置?”梁森问,李笠想了一下,回答:“不声张的话,如何犒赏立功人员?”
梁森明白李笠的意思,不再多问,李笠看着远处的鄱阳城,畅想起来:“也不知下一次回来,是何年何月。”
“毕竟回来一次,耗资不菲,劳师动众,说直接点就是扰民,对家乡来说,是沉重的负担。”
梁森建议:“陛下可以定期派皇子回来扫墓,正好当做锻炼。”
“轮流回来扫墓倒是可以,锻炼就不现实了。”李笠摇摇头,看着不远处的儿子们,长叹一声:“他们只会被阿谀奉承环绕,哪里能锻炼什么。”
……
傍晚,夕阳余晖洒在田野里,将一座庄园染上金黄色。
这里,是曾经的李家庄园,如今成了行宫,位于鄱阳城东、南北鄱水之间。
李笠时隔十余年,再次回到家乡,白石村自然是要走一转的,而这座属于自己、但之前一天也没住过的庄园,也是要住一住的。
他站在阁楼三楼,举目远眺,看着夕阳西下之际,四处一片金黄的原野,只觉心旷神怡。
如果这个时代是个太平盛世,没有天灾人祸,那么他有了这样的庄园,可以做个地头蛇,悠哉悠哉的度过一生。
可惜不能。
李昉登楼,李笠便和儿子聊起来。
刺客行刺未遂一事,李昉已经知道了,李笠接下来要和儿子说的事,和这件事有关。
“世家大族,被我们检籍、检地,被迫缴纳租赋,依附名下的劳动力,也被我们挖走大半,这仇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
“他们现在只敢搞小动作,派刺客行刺,虽然成本相对较低,但效果……或者说威胁还是存在的。”
李笠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前朝旧事历历在目,父亲要是出了意外,你可得挑起大梁。”
李昉觉得这话有些晦气,想开口说话,李笠又说:“现在说这种话,不是晦不晦气的问题,有备才能无患。”
“父亲不怕那些所谓的死士,但有些事情,现在就得提醒你。”
“那些世家高门,乃至许多士族,就如同鸩酒,看上去似乎喝了便能解渴,可喝了之后,就是自寻死路。”
“饮鸩止渴不可取,宋、齐、梁三代更替,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我们若不想重蹈覆辙,得在没有渴死之前,想办法寻找新水源。”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想要一个群体,对你、对王朝有较多的忠心,那么,你就要成为他们的知己。”
“这样的群体,就是数量众多的庶族,论一家一姓的财富,他们比不上士族,论学问,他们也比不上士族,但论生机,他们比士族充满活力。”
“士族,是垂垂老朽,庶族,则是弱冠青年,国家要有朝气,就得依靠庶族。”
“所以,你要做他们的知己,得为他们着想,他们善武,就让他们有凭借军功入仕、升官的途径。”
“他们善文,就让他们有科举入仕、凭政绩升迁的途径。”
“至于那些士族,尤其那些世家高门,他们就是赔钱货,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空有响亮的名声罢了,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去收买。”
“只要断了他们的根,也就是庄园经济,以及九品中正制,他们自然就会慢慢枯萎。”
“但为了避免新的士族出现,严格检籍、检地,坚持科举选拔,是不能松动的原则。”
“父亲把最难开的头给开好,拉他们的仇恨,将来,你也要坚持下去,等到了你儿子执政时,这些凋零的士族,就成不了气候了。”
“没了政治特权,他们就培养不出门生故吏;没有了经济特权,他们,连死士都养不起。”
第三十八章 价值
午后,多云,乐安铜矿矿区,李笠站在高处,和随行官员们一起,看着眼前这忙碌的巨大“浅坑”。
乐安铜矿,在乐安东北、南鄱水上游十余里外的群山之中,不过矿区距离南鄱水较近,且部分矿脉不深,所以有露天矿场,宛若一个浅坑。
当然,也有深深的矿井,直入地下,其矿道情形,在地上是看不到的。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铁制的轨道在“浅坑”里盘旋,仿佛一条盘在山中的大蛇。
大量矿工在“浅坑”各处忙碌,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
一辆辆马拉矿车,沿着铁轨缓缓向外驶去,将一车车矿石运到冶炼场。
冶炼炉处有不少冶炼炉耸立着,这些冶炼炉顶部冒着火光,喷着浓烟,弄得矿区烟雾缭绕,仿佛半个天空都被遮挡。
超级大矿场的忙碌情景,让第一次到此的人们看的目瞪口呆,太尉王僧辩看着矿区里大量忙碌的矿工,只觉难以置信:
按照资料,乐安铜矿每日开工时,能有上万矿工同时入场,在不同的“工段”劳作。
那么,指挥、调动、协调这么多矿工,是一项极为复杂的事情,一般官员可干不来。
这不是一日两日做好就行的事,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要保证矿区正常运转,保证大量矿石被开采出来,炼成铜。
新年伊始,乐安铜矿(不含水铜)去年的年产量已经初步统计出来,将近七百五十万斤,这个数字光是想,就让王僧辩觉得炫目。
铜就等于钱,乐安有钱监,所以大量的铜被制作成“贞元五铢”、“贞元通宝”运往外地,朝廷越来越不缺钱了。
乐安铜矿,就是朝廷最重要的钱袋子。
所以,乐安铜监、钱监的吏员规模极其庞大,官员也很多,连带着开采水铜的各矿场,下辖矿工近十万人。
加上家属、寻常百姓、过往商贾,以及镇守各地的军队及军属,乐安地界外,常住居民差不多有八万户,将近四十万人。
狭小的乐安城,当然容不下这么多居民,和采矿有关的人员,分布在各处居住。
所以,乐安城周边,包括各水铜以及铜矿区,有大大小小不少城寨,以及驻军营垒。
因为乐安所在地区都是群山,所以这四十万人的口粮,全都要从外地运来。
所幸,经过十余年的屯田,饶州境内有大片良田产出粮食,与外地运来的粮食一起,经由通畅的南鄱水航道,运抵乐安,支撑着这个大型铜矿区。
粮食的漕运、调拨同样不简单,加上延续了十几年的“铜引”政策,使得南鄱水的航运十分繁忙,同样要有大量官吏和兵卒来维持运转。
王僧辩思索着,回忆自己二十多年前在做什么,因为据说二十多年前,这个铜矿,已经被人初步勘察出矿脉了。
根据传言所称,那个人,是李笠。
他看向凉伞下,与左右交谈的李笠,百感交集。
二十年前,大概是侯景作乱前夕,当时的李笠,好像是少府寺东冶的一个监作。
小小监作,却在忙着大事。
毫无疑问,要想开采如此规模的铜矿,要投入数以万计的矿工,加上其他人员,包括家属,还有寻常百姓,消耗的粮食十分惊人。
那么,在开采铜矿之前,就要先把饶州鄱阳地区的粮食产量提升,也就是大规模屯田。
屯田需要时间,才能使荒地变成生地,然后再变成熟地。
而要屯田,又要组织大量劳动力来开荒。
这一切,起于将近十八年前、李笠就任鄱阳内史期间。
王僧辩记得,那是先帝(萧纲)为了嘉奖李笠屡立大功,特让其回家乡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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