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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栋梁 (米糕羊)


  “郑庄公二十三年,郑国攻卫国,即郑攻卫之战。”
  “你们连这四战都不知道,还敢说通读‘郑伯克段于鄢’?还敢说这个故事和楚国没关系?”
  “这四战,说明‘郑伯克段于鄢’,并不是简单的母子、兄弟矛盾,而是权力博弈,诸侯利益纠葛,你们读书读出这种肤浅的理解,唉……”
  黄四郎收回思绪,看着手中书卷。
  郑伯克段于鄢,但凡读过《春秋左传》的人,那一定会知道这个故事:
  郑武公夫人,为申国国君申伯之女,姜姓,因为嫁给郑公,郑公死后谥号是武,后人称这位申伯女为“武姜”。
  武姜生长子,因为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故名“寤生”,后生次子,名“段”(或共叔段)。
  武姜极其讨厌长子,十分宠溺次子,于是多次鼓动郑武公,废长立幼。
  郑武公崩,嫡长子寤生继位,即为后世所称郑庄公或郑伯。
  但是,武姜处心积虑要扶段做国君,甚至为次子从长子手中讨要到了京邑这个大城作为封地。
  双方矛盾经过二十来年的激化,最后爆发。
  郑庄公二十二年,段起兵夺位,袭击国都,武姜打算给段做内应,开城门。
  但是郑庄公击败了弟弟,弟弟逃亡卫国,然后郑庄公将母亲流放,立了黄泉之誓,一年后,思念母亲,挖地道,在地道里和母亲相聚。
  黄四郎读书时,先生讲解,说故事讲的是母与子、兄与弟的恩怨情仇。
  但李笠的见解,是这个故事的后面,蕴藏着权力争斗、诸侯国之间的利益纠葛,旁证,是四场战争。
  郑庄公六年,楚国攻申国,申国,在郑国南边,因为挡住了南面楚国进攻中原的要道,所以常年面临楚国的威胁。
  武姜见娘家被楚国攻打,虽然楚国未能得手,但申国形势危急,所以心急如焚,然而长子、郑庄公似乎不怎么用心帮申国。
  于是,武姜坚定了更换国君、让听话的次子段做国君的决心。
  郑庄公二十二年,段起兵,被郑庄公击败,此为鄢之战,段逃亡卫国,武姜被郑庄公流放,扬言“只能在黄泉之下相见”。
  郑庄公二十二年,卫国攻打郑国,发生禀之战,郑国的城池,被卫国攻占。
  这下,郑庄公焦头烂额,因为他流放了母亲武申,和南边的申国关系闹僵了,而周天子的王师驻扎在申国,提防南面楚国。
  现在,卫国从北边攻入郑国,若南边的申国国君申伯,乃至周天子认为他流放母亲大逆不道,以此为借口进攻郑国,那么南北夹击之下,郑国要完。
  为避免如此局面,郑庄公必须将母亲武姜接回来。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很难,很丢脸。
  还好,有大臣识相,在酒宴上给郑庄公台阶下,让郑庄公当众说出思念母亲的话,然后顺势献计:挖地道。
  于是,郑庄公和母亲武姜在地道中重逢,母子抱头痛哭,应了“黄泉之誓”。
  现场一群作见证的大臣赶紧奋笔疾书,将这感人肺腑的场面记下来,然后让周天子知道。
  周天子知道郑庄公把母亲接回来了,是大孝子,既然是孝子,那就一定是忠臣,于是让王师协助郑国,将卫国军队赶走,然后郑国趁机反攻卫国。
  便是郑庄公二十三年,郑攻卫之战,也正好是黄泉之誓实现、郑庄公和母亲在地道里重逢的那一年。
  四场战争,说明了‘郑伯克段于鄢’整个故事跨度年间,诸侯国之间的局势。
  所以,郑伯克段于鄢,正确的理解应该如下:
  郑庄公继位,根基不稳,面对母亲(外戚势力)的逼迫,只能退让,封大城给弟弟做封地,而不是单纯的纵容弟弟。
  郑庄公继承了郑武公的志向,即让郑国称霸,以拱卫周天子为名(郑国在成周雒邑以东),讨伐周边诸侯,扩大郑国版图,这对郑国贵族是有利的。
  所以,郑庄公要坐稳国君之位,必然以郑国(即郑国国内贵族)利益优先,不能让郑国成为申国的护院。
  不能为了抵御楚国,而无力扩张郑国版图。
  郑庄公六年,楚攻申,楚国未能得逞,武姜担心娘家安危,对郑庄公不听话(不愿优先保护申国)忍无可忍。
  于是彻底下定决心,让次子段替代郑庄公,成为郑国国君。
  但需要时间栽培实力,而郑庄公也没闲着,加紧笼络贵族,不好和母亲、弟弟翻脸,这不是进一步放纵弟弟,而是基于现实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郑庄公二十二年,段羽翼已成,起兵夺位,而郑庄公也获得国内贵族支持,实力更强,轻松将弟弟击败。
  段逃亡卫国,卫国便有了借口,派兵攻郑。
  郑庄公迫不得已,想了办法应黄泉之誓,把母亲接回来,由此获得王师助战,赶走了卫国,并且攻入卫国。
  所以,整个故事里,主导郑庄公行为的,不是母子、兄弟情仇,不是故意放纵弟弟,而是现实权力斗争需求,做出各种让步。
  当他根基稳了,获得贵族们的支持,才将弟弟(外戚势力)解决。
  《左传》记载的是诸侯们的故事,那么看这些故事时,不能仅仅当做诸侯的家事来看,还要当做国事来看。
  要看到权力博弈,要看到诸侯国的纷争。
  黄四郎被李笠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学的《春秋左传》,好像只是学了皮毛。
  如同下棋,自己只是到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水平,而对方,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水平。
  “我还以为郡学的学子,很了不起,结果居然连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都看不懂,不知这算不算是不学无术啊……”
  李笠那日的嘲笑,黄四郎记忆犹新,当时和几个同学只觉惭愧得无地自容,又无法反驳,尴尬不已。
  直到现在,黄四郎依旧耿耿于怀,不是在意李笠的讽刺,而是觉得自己学艺不精。
  相反,李笠应该是看过很多书,所以才能把那个时代的各国形势捋清楚,从“郑伯克段于鄢”这个故事,看出不一样的内容。
  那么,我这么多年读书,白读了?
  黄四郎忽然有一些恍惚,发现李笠好像不似当初自己想的那样:不学无术,而且为人品性卑劣。
  娘反复说,说李笠从江五郎手中把她赎出来,真就是做好事救人,而不是之前和“沈郎君”勾结,见“沈郎君”猝死后才换了副面孔,跳出来做好人。
  阿耶也是这么说。
  或许,李笠这个人,并不是有才无德的坏人?
  或者,这郑伯克段于鄢故事的深一层含义,是有高人教授的?
  黄四郎越想越觉得奇怪,思来想去,决定要去李笠那里一探究竟。


第七十一章 吹灯
  春雨又绵绵,到处湿漉漉一片,让人颇为心烦,但对于李笠及伙伴而言,心烦的事还有很多。
  此刻,白石村东河畔作场里,充作会议室的房间内,李笠正和其他人开会。
  “有人在变着法子打听鱼钩的销量,看来是想抓作场的把柄。”贾成低声说着,语速慢,但有力。
  “这事情可大可小,因为只要确定外销鱼钩的重量,比我们在官冶、城里铁匠铺买的铁料明显多很多,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向私炉买铁料,一旦坐实,郡廨甚至可以说我们是私铸兵器,意图不轨,毕竟,作场里聚集了大量少年。”
  李笠听到这里,问贾成:“那么我们的应对?”
  “李郎,如今分销鱼钩的人有很多,瞒是瞒不住的。”
  “关键在于,公廨派人来核查时,如何蒙混过关,至于私炉,公廨敢动私炉么?”
  “贾郎,那你的看法?”
  贾成回答:“我的看法是,我们的应对要稳,才不会露出真正的破绽,也就是说,他们打听就打听,公廨派人来查就查,不能乱了阵脚,让对方有机可乘。”
  “这道理,就像赶野鸡,猎人怀疑一片草丛里藏着野鸡,却不知道藏在那里,便这里打一杆子,那里打一杆子,若野鸡沉得住气,不露头,猎人无可奈何。”
  “若是野鸡被吓到了,慌慌张张飞出来,那就是个死。”
  贾成的比喻很容易理解,李笠点头表示同意,看向梁森:“你之前说,湖里到处在传我们的谣言?”
  “是的,去年年底,那建平侯萧全理身份公开后,许多人觉得是这个宗室贵胄故意搅混水,想要浑水摸鱼,而……”
  “而我们,暗中和此人勾结,结果萧全理作恶多端,被老天受了命,至于我们……”
  “当然,因为你经常到各处村子去商谈,带着他们赚钱,其实这个流言并没什么人信,但是,这流言之所以出现,就意味着有人要给你泼污水。”
  虽然李笠就是‘浑水摸鱼’的幕后黑手,但被人这么“泼污水”,他还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很正常,自己可以算计别人,别人也可以算计自己,至于到底是谁对自己展开“攻势”,目前没有明确证据。
  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也许是一个团伙,也许是几个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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