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的模样一点都不凶恶,甚至还很和气,尤其是他对着这些俘虏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微的笑容,就好像平日和自己熟悉的人聊天一样,但是,跪在地下的俘虏们,听到他说话,却是没来由的心里冒出一丝寒气来。
第570章 都明白了吗
他们跟随陈二狗,跟随刘兴冶,反了朝廷,杀了朝廷委派的皮岛副总兵官,眼下落在官兵手里,他们自己都不抱生还的希望了,无非是迟死和早死的问题,运气好,等到官兵大胜,被清算老账然后当众被枭首,若是运气不好,官兵败了,那么,在官兵溃败之极,他们肯定是最先被官兵拿来泄愤的人。
但是,眼前的这个官兵头子,居然说他们有活路。
俘虏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惊疑不定。
“你们当中谁官儿最大,出来和我说话,和你们一个个说,太费劲儿了!”林立坐了下来,看着俘虏们,俘虏们犹豫了一下,终于将目光集中在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的身上。
“就你了!”林立笑着对那人点点头:“叫什么,在军中身居何职,你的兄弟们都看着你,抵赖是没用的!”
“陈良,飞豹营游击!”那俘虏脖子一梗,冷笑了一声:“咱们今日败了,什么都不说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不过若是他人,你们这些踏上皮岛的官兵败了,落在了咱们的人手里,希望你们能有咱们兄弟们的这份硬气!”
“你错了!”林立看着他,微微笑了一笑:“第一,我刚刚说了,我是来给你们活路的,所以,我不会杀你们,剐你们,第二,既然朝廷打算平定这皮岛,就不会有败的可能,一波不成,再来一波,朝廷的水师源源不断的可以向着这皮岛运送兵员和补给,而皮岛上的叛军,有多少,五万?三万?你们又能支持多久?难道你们的人马比朝廷的人马更多?”
“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并不硬气!”林立笑的很开心:“你看,我说要给你们活路的时候,你和你的兄弟们,眼神虽然没什么辩护,但是心里已经有些松动,要不然,我说找个人出来说话的时候,为什么大家都看着你,你既然是飞豹营的游击,想来这些人都是你的部属了,这个时候,他们都能毫不犹豫的出卖你,说明他们心里,还是都想活的!”
“哎,这世上这么好,有吃有喝,还有女人,这么好的日子,谁不想好好的享受享受,非得去死呢,如果是非死不可,那也就算了,但是,明明有活路还是苦着喊着要去死,那不是脑袋有病吗?”
“所以,大家都不想死,你想死吗?”林立轻轻的问道:“你真想死,很容易,此刻我派人送你去你来的地方,你能熬过三天,以后我就跟你姓好了,想来抓到你的人,还不知道你是个游击吧!或许,你的脑袋比普通的士卒的脑袋,多值那么一些赏银,这银子,不赚白不赚啊!”
陈良沉默了下来,对方的话很诛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的话,说的居然有那么几分道理,自己这辈子,还没好好的享受过呢,哪怕是跟着狗哥,在皮岛做了游击,也没快活几天,这些狗官兵就上岸了,自己真是舍得去死吗?
他看看自己四周的同伴,发现他们的眼光,都在殷却的看着自己,这些眼光,有熟悉的,也有不大熟悉的,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他亲兵队的人。
“叫郎中过来,给他们看看伤势!”林立站起来,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然后弄点吃食来,让他们吃饱,就算是不想活了,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我过一个时辰再来,你们这段时间,好好的想想吧!”
官兵头子离开了,过了一会,真的有郎中过来,给他处理伤势,陈良心里诧异,但是脸上却是没露出什么表情来,反正这伤暂时也死不了人,处理不处理没多重要,倒是官兵提来的一通饭食,让他想起自己一天已经粒米未进,的确有些饿了。
呼呼啦啦的吃完木桶里的食物,营帐里的官兵和郎中都离开了,营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游击,官兵在搞什么花样,这是不是咱们的断头饭?”
有人抹抹嘴大大咧咧的说道:“就算是断头饭,我也认了,其他被抓的兄弟,被那些官兵杀死的时候,可没这么一顿饱饭吃!”
“认个屁!”有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官兵明显的没具好心,让咱们反水呢,游击大人若是不答应他们,回头咱们一样是个死!”
“闭嘴!”陈良冷冷的看了这两个家伙一眼:“你们这几个狗东西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我会看不出来么?问题是,官兵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可是阵前被俘的,就算放咱们回去当奸细,咱们老爷会相信么?再说了,他们就不怕咱们诈降,当面答应了他们回到咱们回到军寨了,立刻翻脸不认人,就当这事情没发生过!”
“也是哦!”几个人点了点头:“游击大人就是比在咱们这几个蠢货想的清楚,不过,大人,过一会儿那个狗官兵的头子就进来了,你有没有想好怎么答复他啊!”
“他说什么了,我答应他什么?”陈良扫了这些家伙一眼:“他不是要给我们活路么,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走呗,真的要是让大家回去做奸细,他们肯定是要留下把柄的,到时候我就留在这里,你们这些家伙,能回去几个就回去几个,回去之后,立刻找老爷将这个事情说清楚,然后来日,再多杀几个狗官兵为我报仇,我是肯定回不去了的!”
“大人!”几个人眼眶顿时就红了,别看良哥做了游击,脾气也见涨了,对大家伙儿没以前那么亲切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想着大家的,宁愿自己回去,也为大家找活路,自己跟着这样的人,这辈子没白活啊!
“少他娘的一副妇人做派,就这么定了,等那狗官兵头子进来,一切听我做主,你们不要乱说话,你们放心,就算我活不了,也想办法让你们活下去,能活几个是几个,都明白了吗?”
陈良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帮感激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恶狠狠”的说道。
一个时辰后,林立从营帐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吃饱了?”他将书放在桌上,看着诸人。
第571章 把握会大一些
陈良朝着那书瞄了一眼,是一本《论语》,见到陈良的眼光,林立微微一怔:“读过书?”
“没进过学?”陈良回答道,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那咱们就好说话了!”林立突然高兴了起来:“既然是读书人,咱们自然好沟通,论语读过吧!”
陈良点点头,他的确没进过学,但是,小时候私塾还是上了几年的,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论语这书,哪个私塾都不会不教的。
“孔子曰:翌日弱由也,不得其死然!何解?”林立微笑着说道,陈良默然。
这话出自《论语·先进第十一》,陈良是知道意思的,那是孔子对自己的几个弟子说话,说到了子路身上,给子路的评语,意思是,像子路这样性情刚强的人,日后只怕不得好死。而子路最后果然真应了孔子这话,被人砍成了肉酱。
而林立说这话的意思,也就非常清楚了,即使是圣人门下学徒,这性子刚强也不得好死,你们这一群丘八,和我谈什么忠义刚烈呢?
“怎么样才会有活路!”半响,陈良才低低开口,神情竟似乎有几分萎顿,好像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
“其实,也不是要让你们做什么大逆不道的时候,真正的大逆不道的时候,你们已经做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再大逆不道哪里去!”林立慢慢的说道:“先将军寨里的情况给我说一说,然后再将岛上所有的情况都给我说一说,我再决定怎么办!”
他挥挥手,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好了,这里留下陈游击一个人就可以了,其他人的带出去单独看守,待会陈游击说的情况,咱们再和这几位兄弟,印证一下,我可不想这里十几个人,就有十几个说辞,到时候不知道相信谁好了!”
陈良看着这些官兵,将自己的人全部都带了出去,心中再无一丝侥幸,这个官兵头子心思缜密的很,看来糊弄对方是没可能的了。
所有的人退了出去之后,林立坐在他的面前,淡淡的开口道:“说吧……”
……
皮岛的黑夜,其实一点都不长,至少高函觉得一点都不长,晚上几乎半个时辰,大营附近就发现一次敌军的袭扰,有时候是几十个人对着大营里射着火箭,似乎放火,但是,防守的火枪声一响起,这些射箭的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时候,是有十几个人,在大营外面敲锣打鼓的,仿佛是唱戏一般,叫人不得安生。
而最过分的是,到了半夜时候,军寨方向,居然响起了大炮声,距离这么远,鬼知道军寨里的大炮是想打什么鬼,但是,巨大的炮声,的确是让不少镇抚司的官兵从睡梦中惊醒了一下。
总之,比起上一个晚上来,叛军们的手段高明了不少,他们几乎是没付出什么代价,就搅得上岛官兵的大营,至少一半人有些睡眠不足,一直到了早上起来用饭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打着呵欠,一副没睡好的萎顿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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