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士兵们,大声的欢呼起来,不少胆子大的青壮,也凑了过去,大着胆子往下看,然后一个个退了回来,哇哇的吐了起来。
连续几天的阴雨,城下原本就是一片潮湿的土地,如今却是已经几乎变成一团泥沼了——红色的泥沼。
到处都是残肢,到处都是尸首,刚刚地动山摇的一会功夫,至少数百人变成了尸体躺在了城下这一块,绝大多数当场就死了,也有运气好,只是缺了胳膊或者大腿的,甚至身子穿了一个洞却依然没死的,此刻正躺在那些残肢血水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喊声。
城下宛如一片修罗场。
这些火器犀利至斯?彭见仁看着不远处的一门火炮看了一眼,就这会儿功夫,那几个炮手已经做好了装填的准备,等待着发射的命令呢。
第331章 肚子里做文章
这几个人就能抬上城头的火器,太厉害了。
彭见仁不知道自己该做如何的评价,但是刚刚那些贼人潮水般涌过来,自己险些失禁的感觉,却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对这些官兵和火器的信心,环顾四周,吐完了的那些青壮,脸上一个个都有兴奋之色,显然和他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
高函站在城头,看着敌人潮水般的涌来,又潮水般的退去,屹立如山。
和城头上的一片欢腾比起来,远在人群之后的言修,脸色却是一片阴暗。
那些被他的人驱赶着去攻城的流民,他一点都不心疼,他也没指望这一波围攻,就能攻进城去。
他想的是,用这些流民,消耗官兵的士气,消耗他们守城的器械,若是能消耗一下官兵的兵力,那就更好了,等到官兵精疲力尽守城器械都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率领手下的精锐儿郎,一锤定音。
但是,他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这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了。
仿佛是天雷一样的动静,撕裂了那些流民的身体,也将他们的胆子吓破了,言修还好,至少他知道这是官兵在城头上的大炮,是火器,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流民来说,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识过火器,更别收这一炮既出,尸骨无存,糜乱数里的火炮了。
以至于那些看到身边的同伴被火炮打得粉身碎骨的流民,发狂一样的跑回来的时候,还在使劲的大喊着:“天雷!天雷!官兵会召唤天雷!”
疯狂涌回来的流民,收拢都收拢不住,在派出一些人去拦着这些人,而这些人淹没在流民中后,言修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任由这些人四散而去。
只要自己手中有粮食,这些人就算是逃到了也还会回来,只是他现在感觉很纠结,在乔四和陈九儿面前,自己夸下的海口,似乎变成了一道大难题,这莱阳城,好像不是区区一件小事,不是他随便就拿得下的了。
“大人,贼兵退了!”林立走上前来,对着高函说道:“乱哄哄的,一点章法都没有!”
“他们还会再来的!”高函点点头:“看来,白莲教倒是有明白人,只是这白莲教的实力,实在是不敢恭维,好了,让城头上没撤下去的那些青壮出城,打扫一下战场!”
……
莱州城下,乔四的大营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身戎装的苏好儿,终于按捺不住,带着自己的人马来到了莱州城下,言修,陈九儿,还有乔四,都算的上的她的嫡系,也就是说,这一次登莱作战,她苏好儿基本上已经将她手下的力量,大部分都投入到了这里,这样的情况下,让她安安稳稳的坐在金水镇等待这前面送来的消息,她可有些坐不住。
莱州城还没开打,这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即使开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倒也是不急。
大营的杂乱,让她微微有些不喜,但是,走到哪里,哪里就响起一片‘圣母娘娘’的欢呼声,让他心情好了一点,她甚至停下脚步,和一些看起来衣衫褴褛的流民说了几句,然后分发了一些粮食衣物,这让围绕她的欢呼声更大了。
陈九儿的营盘,和乔四的营盘泾渭分明,她没有到乔四那边去,名义上是不想干扰他如何殚精竭虑拿下对面的城池,实际心里她也知道她有些害怕面对这个师兄,虽然乔四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但是,有时候看着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吞下去一样,她不大喜欢那种感觉。
“言修那边吃了大亏了,乔四也是的,不提醒他一下!”陈九儿脱去戎装,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模样,在苏好儿面前倒了一杯茶,她叹了口气:“死了大几百人,散了足足快三千人,莱阳城的官兵,不知道哪里弄来那么多的大炮,听说登州城更多,我现在担心莱州这边不好打了!”
“乔四不是去过登州么,他难道不清楚?”苏好儿捧着茶杯,微微呷了一口:“是登州的官兵到了莱阳?”
“是就好了!”陈九儿摇摇头:“据说是锦衣卫的人马,现在言修正在大营那边,折腾乔四呢,丢了这么大脸,他可有些臊得慌,他这人是冲动一点,但是也不是傻子,乔四那家伙,明摆着就是让他的人去试试莱阳城的成色。”
“他如意算盘打的好啊,这散掉的几千人至少一大半都被收拢了,言修那家伙,随便碰了一碰,手底下就少了这么多人,心里舒服才怪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不算什么的!”苏好儿倒是无所谓:“当初乔四在登州,没和这些锦衣卫的人接触过么,锦衣卫不是和官差一样,只是拿人的,什么时候,他们又有兵马了,还有这么多的火器!”
“这个我就知道了,好儿你得去问他!”陈九儿皱眉摇摇头:“我问是肯定问不出来什么的,好儿你问,没准还能问出点东西来,乔四这个人啊,有时候我真看不透,好儿你多少要提防一点,这家伙肚子里做文章呢!”
“乔四再做文章,也不会和官兵勾结的,更不会和锦衣卫勾结,不过,你说的莱阳城的这些锦衣卫,我倒是有点兴趣了,九儿,你看,咱们能不能招降了他们?”
“这个不可能!”陈九儿断然回答道:“倒是他们手中的那些大炮,咱们可以想一想,真要有那么些东西了,对咱们来说,就如虎添翼了,占据一座大城,布置上这些东西,好儿你就可以考虑开创基业的事情了!”
“开创自己的基业么?”
苏好儿从陈九儿的营帐里出来,一直在想着这事情。
眼前的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变成眼下的这个局面。
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在颠簸流离,这和自己当初想的不一样啊。
爹是白莲教,自己当然也是白莲教了,自己的两个师兄,肯定也是白莲教,教里的一些事情,她是清楚的,少不得有些蒙哄普通百姓的手段,但是这不算什么,就算是蒙哄了他们,白莲教的出发点还是好的,都是想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啊!
第332章 叛军工具
从起事到现在,甚至在爹死了,自己相公也死了,一直让苏好儿坚持下来的,就是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改变过,但是,基业什么的,她还真的没有深想过。
这种事情,几个师叔经常聊,他们很感兴趣,但是,苏好儿真的一定兴趣都不感。
在她看来,若是能有一块地方能自己做出,能让那些被官府欺压的人自己有田地耕种,自己有饭吃,而也再不用被官府欺压,那就是她最大的愿景了。
王图霸业,那是男人们热衷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她心里深处,还有一个很秘密谁也没说过的想法,若是真的实力足够强大了,朝廷拿自己这些人没办法了,或许,朝廷也会让步吧,那个结局,没准才是最好的结局。
“娘娘,先锋大将军求见!”
有女兵进来,打断她的思绪,她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乔四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今天的乔四穿的比较光鲜,甚至说,比较威武,或许是因为要见苏好儿,他特意修饰了一下,一改以前落拓的模样,真变得有几分大将军的意思了。
“言修回莱阳了?”
“回去了,他来找我要人呢?”乔四点点头:“吃了点小亏,他不服气,这事情不是我指派他的,他自己要去干的,我都想好了,等到莱阳那边结束,咱们这边就动手!”
“是等莱阳那边缴获火器?”苏好儿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是担心莱州也有大量的火器在城头,怕咱们死的人多?”
“莱州没有!”乔四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城头上有两门红衣大炮,不过能不能打响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我还没放在心上,不过若是言修能将莱阳那边的大炮缴来,哪怕能用的只有一半,咱们打莱州的把握,也是大大增加了!”
“锦衣卫的事情,你没给我说就罢了,言修去打人家去了,你也不给他提醒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言修是咱们自己人啊!”
苏好儿有些生气:“几百人我知道你不放在眼里,但是,那些逃回来的人都有嘴巴,到处散播官兵的火器厉害的话,这人心就散了,这仗还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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