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刀,李成面色不变,胯下战马却嘶鸣起来,而那银盔大将也于马前猛地一滞,继而身形稍显失控。
而李成依然面色不变,却又在不知何时出来的日光之下,从容顺势劈出左面一刀,刀势依旧如闪电,且与前一刀形成连续之势态,然后正中那身形失控银盔大将的肩膀!
札甲护肩出色,一刀之下,火星四溅,银盔宋将虽然没有被当场砍断一条臂膀,却也有些行动艰难之态……看他样子,那臂膀不是脱臼,也是脱力。
故此,毫无疑问,双方这当面奋力一合,差距明显,胜负清楚——乃是李成更胜一筹。
实际上,李成本就是因为杜彦之死,心下存了警觉之意,然后又因为不愿投入大规模部队硬磨死耗,所以起了别样心思——他之前单骑入营,不止是催动亲卫努力作战,更是有几分诱敌之意。
毕竟嘛,战乱之后,其人横行南北数载,除了当日与岳飞在定陶城内那一次稍落下风,总体而言武力横绝之态却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本是他一个底层军士在乱世中起了野心的最初倚仗!
胜负既分,李成终于不再装模作样,而是当场狞笑,却又右手重新运刀,奋力朝着身前脱力的银盔银面宋将劈下,俨然是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彻底了结此战。
但就在此时,雨后艳阳之下,一道白光忽然往自己腹部要害之处平平横劈过来,李成难得失措,当场弃了双刀,慌忙从另一侧滚落下马。再抬起头时,却看到自己胯下战马已经被平平割断了双耳,然后带着一双秃耳嘶鸣逃窜。而那白光从马上平平快速挥过,却又稳稳收住,却正是一柄自己亲卫所持的那种长柄大刀。
如此惊艳又收发自如的一刀,自然绝非凡俗武艺,李成几乎是一瞬间便意识到,这一刀的主人比那银盔大将更胜一筹,甚至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到了这个份上,不是说必然能比自己强,但也绝不是短期内能分出胜负的。唯独此情此景,宋军中除了主将杨沂中,如何还有这般人物?
而李成怀此愕然之态再去看时,却发现正是之前跟在银盔大将身侧被夺了兵器的那名‘寻常札甲班直’!
这才是杨沂中!此人堂堂御前班直统制,却居然还要使诈?!
李大都督福灵心至,便在心中奋力大叫。
而与此同时,他却也毫不迟疑,即刻从泥泞地上爬起,转身向北面营外官道上逃去……没办法,不是说他武艺比杨沂中差,而是说既然中了对方计策,上来失了双刀与战马,那此时强留在此,对上如此武艺之人,怕是真有性命之危,而他李成却是要在乱世做一番大事业的人!
焉能为了什么金、什么宋、什么齐,死在这里?
“逃走那人,便是李成!”就在这时,身后地上,那银盔之将忽然奋力喊出,宛如上午时分,他翟彪曾经喊过的一般无二。“胜了李成的,乃是御前统制官,领皇城司的杨沂中!”
第二十四章 何去何从
“逃走那人,便是李成!胜了李成的,乃是御前统制官,领皇城司的杨沂中!”
夏日雨后的阳光之下,随着躺在地上的翟彪学着之前那般再度奋力一喊,这一日中午,伪齐兵马的攻势算是到此终结。
当然了,实际情况跟翟彪的怒吼其实没大关系,因为那些长刀甲士本身就是李成的心腹,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们不需要为战事胜负负责,只需要为李成尽心尽力便可。所以,眼见着李成逃走,这群人几乎是一瞬间便被抽干了战斗的欲望,然后如潮水般撤出了宋军营寨。
而从这些人撤退时的形状来看,他们明显没有丧失战斗力……这一点跟他们大都督并无两样。
话说,见此情形,侥幸一招逼退对手的杨沂中面色不变,心中却不免阴沉,对他来说,没能斩杀李成,终结此战,总是不妥的……地上的双刀,已经毫无疑问的告知了之前那人的身份。
当然了,身在局中,总是要以最坏打算来思考的杨沂中未免想象不到,他那豁出性命的一刀下去,非止是逼退了李成,缴获了一对刀,终结了对方这一轮推挤,更是直接为这个夏日猝然爆发的一整场战役划上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句号。
不过也肯定不能怪杨沂中看不到这一点,甚至不能因此而嘲讽李成装模作样……因为他们都是局中人。
其实,想昔日靖康之乱,李成率几个兄弟走南闯北,自河北至淮上,再转山东,江湖厮杀,军贼火并,何时惜过命?
而等到宋金两国东线渐渐稳定于京东地区,他开始统领部队正式创立基业以后,更是士卒不食则不食,士卒不眠则不眠,雨雪风霜从不避讳,军令严肃之余私下却又竭尽所能恩养将士,而且迅速在军贼割据的京东扩张到了三州之地……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人物。
但是,如此人物却有点生不逢时的味道。
毕竟,这天下这几年虽然看起来乱纷纷一团,但总体上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始终没有动摇宋金两大国的存在基础:
大宋的确差点就亡国,但还是缓过了那口气,然后依旧牢牢控制着东南、荆襄、巴蜀、两淮等核心地区,再艰难也保住了天下过半人口、疆域……所谓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体量摆在那里,万事皆可为。
而与此同时,大金国虽然也面临着内外各种乱七八糟的矛盾、挫折,让很多有识之士心生疑虑,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无人能质疑他们在军事上的绝对优势……今年年初鄢陵-长社那次大捷,如此震动人心,本身就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金人军事上的强横,强横到失去了区区十五个猛安,一次侵攻无功而返便让人惊愕难名,难道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
想想靖康以来宋军丢掉的部队,打的那些败仗,简直没脸对比。
那么回到眼前,在这种局势下,也难怪豪横如李成这种人物,都不得不接受了金军的招安,成为了伪齐的大都督……以此来获取一点点用以立足的政治根基。
然而,即便是这么一点点政治根基也是荒唐难明且摇摇欲坠的。
谁都知道这个大齐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自己都知道,但还是不得不跳进来,然后又在今日上演了这种可笑的战斗表现。
其实,这也是东京赵官家之前对待伪齐如此轻描淡写的一个重要原因……当时在登封闻得军情的镇定,固然有对岳飞的无限信心,但以赵官家这两年的经历和政治成长,也是能够意识到伪齐政权本身的脆弱与可笑的。
天色放晴,一日无言,败退下来的李成没有再发动进攻,而是以附近集落为核心开始安营立寨,至于那位洪相公也没有再进行催促……二人真就跟之前说的那般,在此地‘消磨’了起来。
非只如此,当日夜间,更荒唐的事情出现了。
有一支小股兵马从西面潜行吾山,来到战场。然而,李成部的哨骑虽然早在白日就发现了这支部队的踪迹,通过抓活口知道对方是从西面阳谷县而来的地方援军,知道对方只有区区几百人,甚至都知道领头的是什么县令叫什么萧恩,但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支部队‘潜行’成功,进入了御前班直的营盘,有效充实了防守。
第二日,济水北岸并无战事。
第三日,双方依旧无战事,但两军首脑却都起了惊惧之心……因为北新桥这里,只得到了来自张荣的一千援军,却不见岳飞部任何踪迹。
而果然,这日下午,大齐国宰相洪涯忽然受到李成邀请,来到集落某处民房之内,说是要当面讨论军情大事。
“洪相公。”
稍微出乎意料的是,一整个上午和中午都在自己舍内焦躁不安的李成,甫一见到来人,却即刻换了一副从容模样,虽然开门见山,但言语却并未显得有多么急促和慌张。“张荣援兵已至,但岳飞兵马未见踪迹,不知道洪相公可有所窥见?”
刚一进到舍内便被当头问了一句的洪涯微微一怔,继而内心稍显慌乱……他倒是自称什么百骑窥纛,什么力挽狂澜,替完颜挞懒组织有序后退什么的……然而旁人不知道他自己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军事他懂,但只懂一点后勤粮草调配;胆略他有,却只有三分,且都用在装模作样上;谋略他会,但多是揣测人心,猜度阴私;政务他也懂,更只是当日在新郑县中临时历练出的。
而现在,以东平府为核心,周围画一个圈,两个大阵营,四五方互不统属的军队,十几万人,你让他从哪里窥见?又到底窥见什么?
当然了,不知归不知,可洪相公还是如之前那般拿捏作势,先是捻须若有所思一番,方才微微一叹:
“若是赵宋官家总揽此战,我自然能猜度一二,可岳飞此人我着实不如大都督清楚,大都督哪里反过来问我?”
李成见状,心中稍微放心,却也微微一叹:“不瞒洪相公,在下思索半日,总觉得此事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岳飞不大举来济水救杨沂中,无外乎是两个去处罢了。”
“不妨说来。”洪涯一脸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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