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即使在场二人都不知详情,李珙也不想对此多说,岔开话题又笑道:“前日临分别前说了改日碰见再聊,今日不就再次遇到了?”
“今日下官要拜见殿下,殿下自然能再次遇到下官。”刘琦答道。他察觉到李珙似乎不太想说装扮之事,顿时觉得自己孟浪了,不该询问那个问题,担心自己已经得罪了他,也不敢再接他的玩笑话。
“哎。”李珙叹了口气。刘琦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人一样,不知他身份时能自如交谈,刚刚知道时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反而胆子更大;但等完全清醒后却变得十分胆小,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退下吧。”李珙感觉十分无趣,也没心思再与刘琦说话。
刘琦用缓慢的动作行礼,同时看向封常清。封常清也不明白李珙的态度为何忽然发生这么大变化,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刘琦得罪了他,
不知该说甚,只得示意刘琦离开。
“下官告退。”刘琦行了一礼,慢慢向后退,退到门外后再转过身,离开都护府。
“我今日应当是得了丰王的看重吧,但他最后那幅表情又是怎回事?哎,天生上位者的心思完全不懂。”
“他说要在返回中原时将我调回去?这可不好,安史之乱马上就要爆发,回到中原就算仍旧领兵,领着一帮完全不了解的士卒怎么打仗?多半会被坑死。得找个机会告诉丰王,我不愿回中原为将,想留在安西。说辞可得好好想想,不能触怒了他。”
“哎,安史之乱是今年底爆发吧,丰王啥时候回京城?或许他还没回去,大乱爆发的消息就传了过来,我也不必去中原为将,带着兵马去中原平叛就是了。”刘琦一边想着,一边走回了自己家门。
丽娘见他回来,迎上来又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晚?旁人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因打定主意不愿回中原,刘琦觉得没甚可说的,答应一句,正要再说话,忽然瞥见院子里的木桩,立刻咬牙切齿地吩咐道:“把木桩给我拆了!”
……
……
“父亲,应当怎样做?”此时在拔汗那国都城渴塞城的城墙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一长者说道。这二人都身着锦衣华服,被许多手持兵器的士卒护卫着,必定是拔汗那国内位高权重的人物。
因有大唐庇护,这样的人本应无太多忧虑之事;但此刻他们二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这二人正是拔汗那国君阿悉烂达干,与他的长子薛裕;而他们之所以站在城头上,是因为远超拔汗那国抵抗能力的大食兵马此刻正在城下,包围着渴塞城;带兵的大食将领还派出使者入城,要求他们投靠大食。
“还能如何,只能向大食人投降!”阿悉烂达干说道:“大食人上万人马包围城池,虽然劝降使者的态度十分和蔼,但咱们若是拒绝,大食人绝不会放过咱们父子,也不会放过城中的百姓!”
“可是,大唐对咱们不薄。”薛裕道。
“大唐确实对咱们不薄,但此刻这许多大食兵马包围城池,咱们难道要坚决抵抗?我知道你心系大唐,但无论如何,城中百姓是咱们的根本,任何时候,哪怕咱们父子死了,也不能伤及根本!”
“可是,……,若大食人最后战败,大唐要追究咱们的责任,又如何?”薛裕不想投靠大食——他曾经去过长安,见过长安城的繁华,对落后的大食不屑一顾;但要想劝服父亲仅凭这一点可起不了作用。他又琢磨好一会儿,想出这个说辞。
“大唐官员通情达理,会明白咱们苦衷的。就算他们不明白,等将来唐军兵临城下,我摘掉冠冕脱去外衣去向唐军将领请罪,甚至去长安城向圣上请罪,被赐死也无妨!但现在必须向大食人投降!”阿悉烂达干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子,薛裕彻底无话可说,只能低头站在一旁。“既然你无话再说,返回城中的府邸不要离开,我打开城门去向大食人投降。”
顿了顿,阿悉烂达干又道:“你若要通知大唐大食人的举动,赶快派人;迟了,就出不了城了。”
第83章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之后数日,李珙仍然留在龟兹镇,并未立刻动身护送西平公主前往大食国都。公开的理由是西平公主殿下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但真实原因大家都清楚:不就是丰王殿下想在安西多待几日么。
众人猜测的确实不错。李珙之前虽然隐藏身份在龟兹镇转了两日,但作为安西大都护府衙门所在,好歹也是有二三十万百姓居住的城池,城外还有景色迤逦之地,虽比不得中原大城,但也绝非两日能够转遍了的。
李珙又足足待了六日,才将城内外的景色、风土人情大致看完。
当然,李珙这六日不光游玩,也做了些事情。他身为名义上的安西最高长官,封常清以汇报工作为名与他说了不少安西大都护府存在的困难;李珙当然知道他是啥意思,但并未打马虎眼,而是干脆利落地答应向圣上反应安西的困难,甚至第二日就拟了折子送往京城。
这个消息传出后,安西文武官员顿时看他顺眼了许多,不私下里嘀咕有关丰王的趣闻轶事了,满嘴都是称赞;世家大族也变得更热衷于招待他。
好容易李珙游玩遍了龟兹内外,该他做的事情也也都做了,愿意启程赶去大食国都木鹿的时候,西平公主又闹出了幺蛾子:她也要游玩。
西平公主心里很清楚,自己最风光的日子就是从被册封为公主,到嫁给大食国君之前。被册封为公主前她父亲爵位才是郡王、官职才是太常员外卿,她不过是个县主,又生活在京城这种权贵多如狗的地方,只能算是中等人家,毫不起眼;等嫁给大食国君后,大食远离中原,又是大唐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大国,就算她与国君感情好恐怕也不会像此时自由自在。只有两者之间的这段时日,才是她最美好的日子。
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浪费了这段时间。李珙以她身体不适为借口滞留在龟兹,她就在一日晚上李珙回府邸安歇时去见他,说自己也要在龟兹游玩几日。
“这,不好吧。碧筱,咱们已经在龟兹待了五日,再留恐怕耽误了时候。你若想游玩,木鹿与龟兹同为西域城池,风景也差不远。”李珙劝道。
“你少拿这套糊弄我!”因为即将外嫁,本名李碧筱的西平公主也不怕他,笑骂道:“丰哥,你游玩过龟兹城内外景致,却不让妹妹游玩,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兄长的。”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明日想去哪儿玩,我提前告诉封常清,让他派兵护卫。”李珙见劝不动,只能答应。
“你这人性子变得与名字越来越不相符了。碧筱,乃是绿竹之意,竹是岁寒三友,又是花中四君子,应当宁静致远,岂有你这样的。”李珙又嘀咕道。
‘若你父亲不逼我和亲,我也不至成这样。’李碧筱心想着,但并未说出来,只是又道:“还要请城内年岁与我相当的官员家眷,妻子或女儿陪我一同游玩。”
“好。我立刻派人去与封常青说。”
“那个你前几日提过的武将,名叫刘琦的,我没说错名字吧?让她的家眷也来陪我。”她忽然又想起这个在抵达龟兹镇前就听李珙提过的名字,吩咐他的家眷也来陪她。
“这,刘琦现下只有一妾,未有正妻。”
“妾又如何?既然他没有正妻,又仅有一妾,那这一妾不就是家里的女主人?就让她来陪我。”
顿了顿,李碧筱又道:“这人已经二十多岁了吧,为何仍未娶妻?”
“谁知道呢。”李珙也没认真打听,随意猜测道:“或许是心高气傲,想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但现下安西却没有,所以宁愿不成婚吧。”
“罢了,不论为何,明日叫他那一妾也来陪我。至于明日逛哪里,我要去赫色尔(克孜尔)石窟瞧瞧。据说那里有汉末时僧人绘制的壁画,值得瞧一瞧。”李碧筱说道。
安西的佛教曾兴盛一时,虽然现在有些衰落,但仍是安西影响力最大的宗教,仍留存有许多与佛教有关的景致。
“你不是信奉道教吗,怎么这么喜欢看佛教石窟。在敦煌的时候就特意去瞧,到了龟兹还特意去瞧。”李珙又轻声嘀咕道。但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出屋子轻声吩咐一位侍卫让他去通知封常清,侍卫答应一声慢步走出府邸。
“你还有何要求?一并说了吧。”李珙回来又对李碧筱说道。
“暂且没了,若还有,我会与丰哥你说的。”李碧筱笑着说道。
说过此事,李碧筱却并未立刻离开,又与李珙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二人虽然互相称为兄妹,但在李碧筱被封为公主前其实并未见过,根本谈不上亲情;不过随着从长安到安西这一路的相处,二人倒是处出了些感情。
虽然李珙吐槽李碧筱的性子,但其实他们两个还有些性情相投的意味。想想也能明白,能抛开大队人马带着几个侍卫就来龟兹的,定然和李碧筱一样,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既然性情相投,又有大把时间在一块说话,自然感情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