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国主要分为两部,一部是天方,也是大食国兴起之地;另一部就是波斯。
大食国统治波斯已过百年,许多波斯人信奉了天方教,也曾去西面的所谓圣城朝拜过。但你们难道从不曾疑惑:为何大食国朝廷高官与天方教中地位高的教士几乎全是天方人?
你们难道从不曾疑惑:为何在波斯发展出天方教石业派,与天方人信奉的虽是同一个教,却又不完全相同?”
刘琦这话使更多波斯兵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也不卖官司,继续说道:“因为大食国,始终是由天方人主导!这个国家的中央朝廷,一定不能让波斯人染指!
而天方教所宣扬的只要信了教就人人平等,也是在糊弄你们!
有人或许会举出例子,说并波悉林如何如何。可说这番话的人恐怕忘了,他虽成为大食权力最大之人,天方的权贵却始终不服他。
并波悉林在安西打了败仗、仍占据安西土地的时候,天方权贵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命令,自行其是。
诚然,现下在波斯已经几乎没有天方人欺负波斯的情形;即使偶尔发生,本地官府也不会因为天方人的身份而区别对待;但天方人之所以如此对待波斯,绝不是因为他们仁慈,或者对波斯人高看一眼。
根本原因,是大食国刚刚崛起时太落后!当时大食国虽然凭借武力灭亡萨珊王朝,却由于自身的落后难以统治波斯,甚至在天方教创始人死后就连天方本部都几乎分裂。
为了建立朝廷、建立官府,他们不得不吸纳波斯人才加入大食国,协助其建立国家;但天方权贵心里仍然对波斯人心怀警惕,又暗地里划出一条线,进行限制。”
刘琦这番话说完,许多波斯兵都交头接耳起来,场上传来‘嗡嗡’的说话声。刘琦给他们一分时间,随后示意负责维持秩序的人齐声呼喊,打断波斯人的议论,继续说道:
“天方人一直在波斯推广天方教,与在昭武九姓国、安西截然不同。就是要用宗教,愚弄你们的思想、被蒙蔽住,从而让你们甘愿出于较低地位,为天方人效劳。
有些人曾经去过印度,或者听往来印度与波斯的商人说起过印度的情形。印度有一教,亦名曰印度教。印度教分为四个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达利特。你们应当知晓。
按照天方人的谋算,他们天方人要做婆罗门,你们波斯人是刹帝利,其他地区的人就是吠舍或达利特!
你们只要稍加对照,就能发觉天方人在按照印度教的样子进行安排!”
听到这里,许多波斯兵信了刘琦的话。他们对刘琦只是半信半疑,可听到这里,仔细回想在大食国位高权重的波斯人,都是将领出身,顿时再无疑惑。
“天方人真是歹毒,竟然这样偷偷将波斯人贬做二等人。”有人立刻叫道。
“天方人真是歹毒!”众波斯兵纷纷叫道。
第665章 感同身受
看着带着愤怒、纷纷叫喊起来的波斯兵,刘琦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目光也在场中逡巡。
他很快注意到仅存的,一片几乎没有人激动地叫喊的地方。注意到这些士卒,刘琦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对这些人单独演说。
他又等一会儿,待波斯兵的喊声渐渐小了以后,对众将士说道:“所以不论是安西,或者昭武九姓,或者波斯,都被天方人欺压、侮辱。而因此,所有将士与天方兵交战,也理所应当、十分正义!
而且,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我们也必将赢得胜利!我们已经将天方人、将大食国彻底逐出安西、逐出昭武九姓、逐出波斯,现在来到了天方人的老巢,逼近大食国的都城!
天方人自然不愿束手待毙,竭力迎战。而且我军越接近天方人老巢,天方人对抗就越激烈。
这些将士,就是在天方人的对抗中,被他们杀死的。
诚然,这些将士中一些士卒与大食国有私仇,但他们与大食军交战,也不仅仅是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所有将士,所有被欺压的安西百姓、昭武九姓百姓与波斯百姓与大食军交战。
因此,所有将士,都应当感念他们!”
说到这里,刘琦眼中已经泛起泪花,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感念壮士!”这时从镇兵中传来这句喊声。
“感念壮士!”绝大多数镇兵都附和着一起喊起来。
“感念壮士!”在场大多数人,不论是不是能明白这四个发音的意思,都大声叫喊起来。
……
……
“听到刘中尉的话以后,我又想起了老火长。”在返回帐篷的路上,雷诺说道。
“我也想起了老火长。”曹方峰道。
“老火长,”米特也不由得说出这三个字,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老火长真是太可惜了。他没能见到我军打进天方,没能见到我军将天方人逐出安西,甚至没能见到大军守住喔鹿州。若是他能活到现在,亲眼见到这些,该有多好。”
说到最后,米特已经带上哭腔。
其他几人默然,先后都用手抹了一把脸。
“火长的在天之灵,会瞧见的,而且会十分高兴。就算他瞧不见,史鼐也会将这些消息告诉火长。”过了一会儿夏传涛说道。
“说的是。让你这样一说,我虽然仍为史鼐战死而伤心,却又多了些别的想法,甚至生出欣慰之感。”丹夫道。
“你打住!千万不可生出这种心思!”曹方豪却立刻说道:“火长既然已经有了史鼐传信,会认为我军定能夺取库法城、灭亡大食国。可不需人再去传信。”
“说起来,刘中尉说的那些话真是厉害,竟然最后在祭拜战死将士时,让所有人跟着一块高声叫喊、痛哭流涕。”宋五又道。
“说的是。咱们镇兵这样还说不上稀奇,波斯人与昭武九姓人竟然都这样,过去可从未有过。”丹夫又道。
“刘中尉能成为中尉,自然有本事、有手段,一点都不稀奇。”夏传涛说了一句,见已经来到曹家兄弟、丹夫麾下所在的营地,对众人道:
“这次祭奠过后,大军会很快出发,赶往库法城。你们不能继续沉浸在对史鼐战死的伤心中。都将对老火长、史鼐的记挂放在心里,不要让记挂影响与大食军交战。”
“我们明白。”众人纷纷点头。
夏传涛又说了几句,众人继续答应。他本还想说有关唐妩之事,可看了一眼丹夫,将这些话咽进嘴里、没有说出口。待他说完,大家各自返回驻扎的营地。
可几人都散开后,夏传涛却小声嘀咕起来:“丹夫心里一定仍然喜欢唐姑娘,此时史鼐身死,他一定会想着重新追求唐姑娘。
要不要私下与丹夫谈一谈,让他在众人还聚在一起时不要显露出来,等仗打完了、他与唐妩返回家乡后再追求?”
夏传涛想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若是在这次祭奠前,我一定会私底下与丹夫说;可祭奠后,众人虽然仍然怀念史鼐、为他伤心,我却觉得大家不会对丹夫与唐姑娘之事继续在意了。
真是稀奇,刘中尉说的话一字未涉及男女之情,却能起到这种作用。更厉害的是,刘中尉竟然能感染所有将士。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
“你的演说真好。”祭奠结束后刘琦来到李珙帐中,李珙与他见过礼后笑着说道。
“丰哥听到了我的演说?”刘琦向四面看了几眼:“这间帐篷,离着那边有段距离,丰哥应该听不到才对。”
“我因从那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心里好奇,命人搀扶着,来到外面不远处,听你的演说的。”
李珙继续说道:“我后来又问了留在场中的侍卫,得知你不仅使镇兵十分激动,昭武九姓的兵与波斯兵听了你的话也纷纷大声叫喊起来,军心士气也多有提升。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丰哥听了我的演说,应该明白了才对。”刘琦笑道。
“少打马虎眼。”李珙笑骂一句,又道:“你行事向来出人意表,旁人很少能够猜透。我虽听了演说,却只听了六七成,其中还有一半是用波斯话说的,经旁人翻译后意味已经大打折扣,不能进行分析了。
说起波斯话,”李珙说到这里,忽然歪了个楼。“我说前两日为何听说你的帐篷中经常传来波斯话,是在背诵演说稿吧。”
“丰哥说的不错。”刘琦笑着回答:“经过二三年的学习,我差不多能听懂波斯人说话,可自己说还是磕磕巴巴。为了让演说效果最好,我提前将演说稿写下来,反复背诵,以便演说时能流利说下来。”
“真是花了大心思。”李珙说一句,继续说道:“我凭借听懂的大约三成内容,总结出一点:说出过去所有人受到大食人欺压的真实经历,激发出对大食人的愤恨,可对?”
“丰哥说的不错。”刘琦先称赞一句,然后说道:“不过属下的演说中还有一点,就是让所有将士听闻其他地方之人也都受到大食国欺压,从而因自己的境遇而对其他地方之人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