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听到这个消息,二人一瞬间都哭出来,也大声叫道。
“那唐,姑娘为甚这样的动作?”曹方峰边哭又问道。
“唐姑娘好像要发疯。”
“这,这,唐姑娘,别伤心了。”他闻言强忍住悲痛,劝解唐妩。
他同样很伤心。四年前同火九人,除伏击大食先锋军那一战刘火长战死外,几年来一直没有人再战死,直到此时。面对在打仗时可以放心将后背交出去的同火战死,他不可能不伤心。
但他明白,他再伤心,也不如唐妩。唐妩与史鼐是恋人,而且已经谈婚论嫁,商量好战后就回去成婚。这世上除了史鼐的父母,不会有其他人比唐妩更伤心。
“你不要捣乱!我正在照顾史鼐,让他的伤快点儿养好。”唐妩略有些凶狠地说了一句,又转过头来温声对史鼐的尸首说道:“你别……”
可她才说出两个字,忽然身体一僵,倒在床上。
“你这是作甚?”卓桠亲眼瞧见曹方豪适才伸手在唐妩后脖颈来了一下,直接将她打晕,立刻叫道。
“卓姑娘,她已经快要发疯了,再让她这样下去一定会真的疯了的!我只能把她先打晕。
而且史鼐已经身亡,”说到这里,曹方豪顿一下、抽泣一声,继续说道:“虽说人死后尸首不会立刻坏了,可一直放在床上也不是办法。但瞧唐姑娘这幅样子,能为史鼐收尸么?”
“你说的是。”卓桠听到这番话,质问的气势顿时全无,低声说了一句。
“卓姑娘还得将唐姑娘带到别的帐篷暂时安置。”曹方豪又道。
“我知道了。”卓桠抱起唐妩,来到另一间帐篷。将唐妩放到床上后有心去看丹夫、曹家兄弟等人整理史鼐仪容,却又担心把昏迷不醒的唐妩独自放在这间帐篷里被士卒非礼,只能留在帐中。
过了一小会儿,她听到从帐外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哭喊声。史鼐平日里对下属不错,打仗也一向冲锋在前,众士卒很喜欢他,听闻这位上官战死,顿时哭成一团。极少数新补入104团的将士被气氛所感染,也不由得大哭起来。
听着哭声,卓桠再次哭出来,泪流不止。她与史鼐不算特别熟悉,互相间的关系就类似于现代好闺蜜的丈夫/妻子的好闺蜜,史鼐死其实不怎么伤心,适才在那间帐篷中哭出来是受了气氛感染。
可这时,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四年前死去的未婚夫,就在成婚前几日、在碎叶城死去的童烁藩。史鼐与唐妩的关系,太像自己与童烁藩了。感同身受之下不由得又哭出来。
‘我当时用了很久才走出来。’卓桠又看向唐妩,心里想着:‘瞧她的反应,多半要用比我更长的时间走出来。
适才史鼐身故前说要将唐妩托付给丹夫。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丹夫过去虽然不大正经,看起来也不可靠,但在军中这四年已经变得沉稳许多,平时虽然还油嘴滑舌、喜欢开玩笑,可遇到正事一丝不苟,也能拿得起来了。’
其实从一开始,卓桠就觉得唐妩应该选择丹夫。虽然上述优点史鼐也都具有,可有一点史鼐无论如何不能具有:与唐妩是邻居。
丹夫与唐妩从小差不多一起长大,互相知根知底,将来若成婚唐妩也不需要与父母分隔两地。
而史鼐,首先他的父母、兄弟人品如何、好不好相处就是一关;即使好相处,将来成婚后唐妩也只能与父母分隔。
只是唐妩自己选定了史鼐,卓桠也不便为丹夫说话,只能不言。此时史鼐身死,她撮合唐妩与丹夫的心思又浮现出来。
‘还有史鼐临终前的遗言,可谓一切条件都已具备。’
卓桠想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的生意嘈杂许多。她站起来走出帐篷,发觉大部已经赶到,正乱哄哄的安营扎寨。她又看向史鼐尸首所在的那间帐篷,见帐篷里面亮着灯光,哭声又断断续续传来。
卓桠看了几眼,就要回到帐中,打算在嘈杂声轻下来后抱着唐妩找到护士营所在;可忽然瞧见刘琦一名侍卫来到来到帐前,掀开门帘走进去。不多时,仍在抽泣的丹夫跟着侍卫出了帐篷,向已经安札好的中军大帐走去。
……
……
“……,史鼐又对唐妩嘱咐几句,脑袋就摔到枕头上,身故了。”丹夫最后说道。说完这句话,他又忍不住哭起来。
“节哀。”刘琦出言道。
“刘大哥,我一定要杀一百个大食兵,为史鼐偿命!”听到刘琦的话,丹夫不顾帐中还有别人,大声叫道,脸上满是伤心与愤怒。
“我答应你!”刘琦脸上也浮现出愤怒之情,语气严肃地说道:“大食人胆敢杀害我军将士,罪不容赦!”
“多谢刘大哥!”丹夫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我想求刘大哥答应。我想为史鼐举办葬礼。
史鼐虽然官不大,可为安西国立功不小,喔鹿州之战前就入伍,参加过到现在每一场仗。不敢说功高,但至少劳苦。我求刘大哥答应我们为他举行葬礼。
如果实在不好破例,可以为这一战战死的所有将士都举行葬礼,这种事过去也有过,应该可以。
耽误不了几日时间,有的地方按照习俗三日就入殓,就按照这个习俗,只影响三日行军而已。反正在抵达库法城前全军总是要休息几日的。
如果为这么多人举行葬礼要花钱,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都捐出来。不够就继续从我以后的俸禄里面扣。
求刘大哥答应。”丹夫说完这句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第659章 史鼐之死后续(二)
“求刘大哥答应。”丹夫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你这是作甚!”刘琦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丹夫午时前后打过一仗,又已经哭了几个时辰,而且至今米水未进,身体变得虚弱,被刘琦一下子扶起来。
“求刘大哥答应。”但他虽被扶起,却仍然双眼盯着刘琦,叫道。
“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答应!”刘琦对一名护卫示意拿来一把椅子,又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随后说道:
“史鼐我岂能不知!对他打过的仗、立下的功劳我如数家珍。
而且军中从喔鹿州一路打到这里将士不多,他这样一人战死了,我当然要在军中举行葬礼。不仅要举行,还要隆重举行,祭奠他,与其他战死的将士。”
“多谢刘大哥!”丹夫说着,又要跪下。
“你坐好!”刘琦伸手按住他,继续说道:“为他们举行葬礼也不是耽误时间,这是本就应该做的。
至于钱,我岂会用你的钱来举行葬礼!你把我当成啥了,唯利是图的商贩不成!”刘琦最后又佯怒道。
“是我错了,请刘大哥责罚。”丹夫连忙说道。
“这次先饶过你。可不许再犯,再犯这种过错,我不会再饶。”
“是,是。”
“你与曹方豪将此战战死的将士尸首都放到一处,一定要小心保管,举行葬礼前不许有一具尸首损毁。”刘琦又嘱咐道。
“刘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若有一具损毁,刘大哥就割下我的脑袋祭奠他们!”
“这不至于,小心便罢。”
刘琦又嘱咐一句,没别的事情吩咐丹夫,让他回去。在他离开前,又用悲痛的语气说了一句:“节哀,不要坏了自己的身子,你适才说的,还要亲自为史鼐报仇,身子坏了就没法亲自报仇了。”
“我记得了。”丹夫闻言又想哭,好不容易才忍住,答应一声,离开帐篷。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丹夫前脚离开帐篷,后脚两名侍卫扶着李珙来到前帐,在椅子上坐下后,李珙感慨地说道:
“真希望没有咱们安西的将士再死,都能平安回到家乡啊。”
刘琦向他看去,见李珙眼角挂有泪痕,忙道:“丰哥说的是。不仅丰哥,就连我都掉了几滴眼泪。
之后行军,除骑兵外我也不用先锋了,全军扎成一个刺猬向库法行军。
攻打库法城,也让昭武九姓国的兵、波斯兵做先锋,把大食军耗的差不多了再用镇兵。”
“这样做很对。”李珙道:“都已经行军到此处,不可能退缩,只能用他们做先锋减少镇兵死伤。
不过,我听着你的话,虽然伤心,在伤心之余却也能想出法子把此时利用起来。”
“丰哥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别装傻!”李珙没好气地说道:“你答应为史鼐,为战死将士举行葬礼,别告诉我是被丹夫打动了。
丹夫与你是老相识,若是丹夫战死、旁人这样说还有可能打动你,可史鼐战死、丹夫这样说,你不可能被打动。你答应举行葬礼,一定是别有用心。”
“丰哥,‘别有用心’这个词用得不好。我虽然有其他目的,到底能够慰藉丹夫等众将士不是?”刘琦露出委屈的神情,说道。
“在我想来,你这样做,一是为了安抚丹夫等人,二是为了鼓舞全军士气。”李珙没理他这句话,分析道。
“丰哥说的不错,我这样做确实是为了鼓舞全军士气。”刘琦坐到李珙对面,正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