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仍然没能阻止这些被留下的士兵被杀的命运。就在大部离开后不久,唐军将士忽然从宅院围墙上冒头,用弓弩射杀大食兵。
即使大多数大食兵已经非常警惕,但他们的反应速度仍然比不上箭矢飞行的速度,纷纷被射到在地,只有少数人逃走。唐军将士再从宅院中走出来,对躺在地上哀嚎或挣扎着想跑的大食兵补刀,很快将他们全部杀死。之后又是与前两次一样的撤退。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大食将领又带兵赶过来。但他在完成收尸后没有再搜检房屋,也没有再留人驻守,而是似乎放弃了这条街巷,带着所有士兵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户宅院的围墙上忽然冒出一人的脑袋。这人见外面空无一人有些惊讶,赶忙把头缩回去。之后一直到天黑,这条街巷都没有再出现过人影。
……
“真是太爽了!”在地道里,丹夫一边走路一边忍不住笑道:“我从没想过杀大食兵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之前咱们偷袭大食军营,好歹在雪里冻了几个时辰;在城头杀大食兵,也有守城器械帮助;我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杀大食人!”
“谁说不是呢!”雷诺也道:“大食人就和傻子似的,被咱们一波一波杀,咱们却一个人没死。”
“这才对!”曹方峰却笑着说道:“这可是都护与刘都尉新想出来的法子,大食人之前根本没打过这样的仗,怎能想到如何应对?咱们能轻松杀大食兵理所当然。”
“方峰,我记得你刚听到巷战这个词的时候,不,甚至就在昨天,你还说都护与刘都尉是异想天开,怎么今天就变了口风?”夏传涛忽然问道。
“干嘛反复追问!昨天我眼瞎了还不成吗!从上午你们就用这个调侃我,现下都是晚上了你还在用这个调侃!”曹方峰跺脚说道。
“哈哈!”众人立刻大笑起来,包括平日里一直不苟言笑的宋五。
实在是今天杀大食人太容易了。大食人正式发动攻城那一日、二月十五当晚,将领告诉士卒在城墙再有五天就会丢失,他们要退守城中,依靠地道、街巷与坚固的房屋继续抵抗大食人。
听到这话,士卒当场傻了。他们虽然多多少少听到过些风声,但大多数人都并未往巷战这方面想(废话,之前从未有过有组织的巷战,谁会考虑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与夏传涛想的差不多,认为要坚守最坚固的几栋宅院,地道是用来连通这些宅院的。现在却忽然告诉他们地道是用来打从未听说过的巷战,士卒当然会脑子不够用。
过了好一会儿,士卒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是连声对巷战的置疑。这也正常,毕竟还没有人一开始就以巷战为手段与敌军交战。
由于没有先例,无论如何说服不了士卒们,于是李珙、刘琦等大将亲自出面,要求士卒必须执行军令;又用言语相激,说打巷战才最能为亲人报仇。
在军令与激将法的双重作用下,士卒们答应打巷战,但心里仍有疑虑。将领也知道士卒有疑虑,可他们也不知如何化解;何况许多将领自己也对巷战不大相信,更无从化解。他们只能嘱咐大义教官多多诉说对大食人的仇恨,鼓舞士气。
昨夜大食兵在西面城墙取得突破后,另外两面城墙守将也纷纷命令士卒撤退,按照安排进入地道。有些士卒躲在深处明日一早要去河北大营,有些士卒则躲在较浅的地方,明日冲出去与大食兵搏杀;还有些人守在嗢鹿州衙门里,明天白日吸引大食军主力。
饶是早有安排,对士卒的组织也不错,近两万士卒钻入地道也出了许多问题,太阳刚落下就开始进行,一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才进行结束。
见到第二日的太阳后,刘琦不由得叹道:“我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幸好昨夜大食人没派兵入城,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
天亮后,大食军入城,分作数支在城内搜检。躲在浅层地道的大唐将士能感觉到有人在上面行走,忙屏声静气,在走路声消失后从地道中钻出,冲到街巷上杀人,或就在院里杀躺在床上的大食兵。
大唐将士忽然发现,杀大食兵从未这样简单。他们就好像敲人闷棍的小混混一般,不用费多大力,更不用担心自己被人打,轻松取得战果。
亲眼见到这一幕后,所有士卒都在心中为巷战欢呼起来!能做敲人闷棍的小混混,谁愿意当正面砍人的大流氓啊!大流氓看着很爽,但稍不留神自己就被砍死了。哪儿像敲人闷棍,安全简便。
打巷战的士气也空前高涨。士卒又躲进地道里后,心里一面为巷战欢呼、为‘发明’巷战的刘琦欢呼,一面热切盼望着大食人赶快再派人过来。
大食人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又派人过来两次,被杀三次后才醒过神来不再派兵。不过此时夏传涛这一队也已经十分满足,又因快要天黑,按照军令向深层地道赶去。
“不用这个调侃你用啥调侃你?”夏传涛又笑道:“才过去一天你就忍不住了?我过去在军中时候,因为一件事被同火同队笑话了三个月。”
“这不是正高兴,干嘛不说点儿高兴的事,非说我的嘴误。”曹方峰又嘀咕道。
“大家可不是笑你嘴误,而是笑你傻。”他兄长曹方豪实在忍不住,在他耳边说道:“当时你以为谁不是你这样想的?大家想的都一样!可只有你说了出来。不取笑你,取笑谁?”
“真是太坏了!”曹方峰忍不住说道。
“哈哈!”大家又听到他的话,虽然不知曹方豪对弟弟说了啥,但也能大致猜到,顿时又笑起来。
他们这样一路笑闹,很快抵达地方。这里距离伊丽河很近,几乎都能听到河水的流动声。
“你们过来了?”见到夏传涛这一队人赶来,此处主官赵平立刻笑道:“快,趁着天还没黑,渡河去河北大营。再晚些你们就得在地道里过夜了。”
“是。”队正答应一声,就要带领夏传涛等人走过去。
“赵长史,凭甚他们可以过河,为甚我们不能过河?”
“就是,我们今日也杀了好几个大食兵!”
“就是就是!”一旁其他几个来领晚饭的队正不干了。为甚这一队人就能过河去休息,他们就只能留在地道里?
“他们可不是今天杀了几个大食兵,而是之前五日一直在守城,也一直在城头上与大食人搏杀!”赵平高声叫道:“你们前夜才从河北大营调来,今天才与大食人打了一日的仗,有甚资格叫唤!”
听到这番话,几个队正顿时不敢说话了。他们虽然没亲眼所见,可也知晓前五日守城战多么惨烈,这样的人过河休息是应该的。
第185章 满饮此碗
“而且也没法子安排所有士卒伴晚过河,第二日一早再回来杀敌。”赵平又道:“只有一条通往河边的地道,伴晚能让几个人游过去或被带过去?只能实行轮换,每三十日轮换一次。你们想要回营休息,九日后再说!”
“是。”众队正答应一声,领到晚饭后立刻走了,一弹指也不在这里多待。
“你们可以在河北大营休息十日。第十一日清晨再过河回来杀敌。”赵平将分发饭食的事交给手下小吏,又同这一队人说道。
“十日?三十日轮换一次,每次休息十日恐怕留在城中的士卒不够对付大食人。”队正道。
“休息五日,十日只是对你们曾守城头将士的优待,而且只有一次。往后所有将士每次只能在河北大营休息五日。”赵平解释道。
“原来如此。”队正说道。
“看来咱们守了城头五日也是好事,能多休息几日。”丹夫又在后面小声嘀咕道。
“你拉倒吧。”米特一脸嫌弃:“守城头五日,多休息五日,完全一样,咱们还与大食人血战五日,哪里是好事?”
“能多杀几个大食兵还不是好事?”丹夫立刻反驳。
米特撇撇嘴。丹夫刚才的话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却强行扭转。他可不会再辩下去;反正他们都从与大食人的血战中活下来,没人战死。
队正又与赵平说几句话,带领士卒走进通向河流的那条地道。他们很快来到地道深处,见到静静流淌的河水。
队正随意指向夏传涛道:“你们火先过去。”
“是。”夏传涛答应一声,但脚下却没动。
“你怎不过去?”队正又问道。
“是。”夏传涛再次答应一声,但随即又道:“队正,可否让其他火的人首先过去?”
“传涛,你是不是不会游泳?”队正忽然明白他为何不动了。
“确实如此。”夏传涛也没法抵赖,只能承认。
“不会游泳应当早说,怎一直不说。”队正立刻转身对站在一旁看守入河口的士卒说了几句话,那士卒立刻翻找出几块木板。
“游泳你不会,扶着木板飘过去总会吧。快拿一块木板过去。”队正又道。
夏传涛仍有些怕水,可他也想去河北大营休息,只能拿起一块木板闭着眼睛下了水。
夏传涛进入水中,因洞口与水面相去极近,很快浮到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