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马什一连演奏三曲，正要再弹，天空又响起石块划过的声音，将士们立刻睁开眼睛，从地上跳起来看向空中。有一块石头正好要落在他们附近，众人赶忙躲开。
‘既然大食人还在渡河，城外根本没有敌军，为何还要让这么多士卒在城头驻守？留几个哨兵放哨不就成了？’躲避时候，迪马什不由得想着。他实在厌烦这种日子。
但他又想起自己同火同伴的疑问：‘为何不在河岸边挡大食人。’他忽然觉得这两个问题，应当有同样的答案。
迪马什正想着，大食人已经停止发射石块。火长带领本火之人又在角楼旁倚靠休息，让迪马什弹奏乐曲。迪马什赶忙又拿出火不思，坐在他们身旁弹奏起来。周围聆听的人也更多了。
……
……
“守城的秦那将领果然很谨慎，竟然不派士兵在河岸边防守，城头上也有足够士兵。”此时在伊丽河南岸，并波悉林站在箭楼上，一边看向洁山城城头一边说道。
“他太小心了。”萨利赫说道：“如果说不在河岸边防守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但在城头上还驻守这么多军队纯属小心过头。”
“但你不得不说，他这种小心完全挫败了咱们以最微小代价夺取这座城的最后一丝可能。”
并波悉林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并不在意，仍然笑道：“用木排渡一骑过去，通知对面的人来到洁山城下，掩护我们即将渡河的士兵建造营地。”
“是。”侍卫阿贝德答应一声，转身下了箭楼。不多时，一个小木排在河上漂浮起来，上面搭载着一人一马。不一会儿木排来到对岸，人骑上马向北面奔驰过去。
并波悉林随后下令全军渡河。既然他为洁山城守将下的诱饵都被识破，后续士兵也已经抵达近五万人，没必要再留在南岸。
他这一声令下，顿时整座营地都动起来。启程之前在洁山城造的小船，从秦那人手里缴获的羊皮筏子，还有抵达伊丽河畔后造的‘一次性’船只，纷纷从营地中被拉出来，搭载上士兵，向河北岸驶来。
一时数百各色船只在河上漂流，场面也算是十分壮观。
不多时，首批三千将士抵达北岸，来到离东城门十里上下的地方，开始建造营地。在这个过程中，城内守军丝毫没有动静。
他们没有动静的原因很快出现了。就在这三千人建造营地的同时，洁山城北面响起‘隆隆’的声响，似乎有数万马蹄踩向地面；向北面看去，却被沙土阻隔什么都看不到。
不多时，数千骑兵来到洁山城东城门旁，为首那人用不熟练的大食话对大食士兵喊道：“你们的主将在哪儿？”
“我呼罗珊总督还在河南岸。让你们的部族首领赶快过来，到河岸边等待总督过河。”大食士兵回应道。
喊话之人听到这话心里不满，但也没多说，只是拨转马头返回奏报。很快，数十骑兵簇拥着一名老者向河岸边跑去。
这数十人等了一会儿，见到几个铠甲十分华丽的人坐着小船来到伊丽河北岸。老者侧头询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下马走过去，对着站于正中的并波悉林躬身说道：“在下葛逻禄叶护顿毗伽，见过大食国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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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如何使用走狗
“在下葛逻禄叶护顿毗伽，见过大食国摄政王。”顿毗伽行礼道。
“不用多礼。”并波悉林没有在意他话语中的问题，笑着回道。
“面对未来的安西统治者，我当然要十分恭敬。”顿毗伽又恭维一句。他不是很明白大食国高层政治架构，但既然返回的使者说面前这人实际掌握政权，现在还不是国君但又要成为大食国国君，他当然要用恭敬的态度迎接。
“哈哈。”面对他这番话，并波悉林笑了几声，和他一起又转身上船。
早在大食人出兵攻打新城之前，顿毗伽就与大食国勾搭上了。因为他三年前与秦那国安西大都护府打过一仗，并波悉林在决心出兵后，立刻派使者出使葛逻禄，相约共同攻打安西；他许诺在打败秦那人后将洁山都督府、嗢鹿州都督府全部交给葛逻禄。
顿毗伽见到大食使者、明白来意后，表现的大喜过望，连声说自己早想再与安西大都护府打仗，但因元气尚未恢复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现下既然得知大食人也要同安西交战，大食军队进攻碎叶镇时他必定出兵响应。又给与大食使者极高待遇。
但私底下与自己亲信提起这件事时，顿毗伽却说道：“放心，不会轻易出兵。唐国实力强大，大食人守在怛罗斯能赢，攻打碎叶镇未必能赢。咱们坐山观虎斗，若大食人胜了，就助大食人；若唐人胜了，就助唐人。”
同时，他不断派人前往各城，探听消息。
大食人轻而易举夺取碎叶城给他极大震动，他当时几乎就要出兵相助大食；但又经反复考量，决定再等等看，等唐军与大食军第一次正面交战有了结果后再下注。
他等啊等，等来大唐中原发生叛乱，封常清带兵数万去往中原平叛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顿毗伽再也坐不住了。
安西镇兵一共只有两万四千，封常清带走两万，剩余的人马太少，新征召入伍的兵一二年内也无法野战，唐国最多守住天山东南各城，万万不可能夺回碎叶镇。也就是说，天山以东的主人以后必定是大食人。
顿毗伽并不了解大食人会如何对待附庸，但立功越大，战后能分到的战利品越多这一点不管在哪儿都是通用的。
为争取立下更大的功劳，获得更大的话语权，他立刻联络大食人，主动提出攻打洁山城、嗢鹿州都督府，以后南下攻打龟兹等镇也愿做先锋。
但并波悉林也不知是轻视葛逻禄人的战斗力，还是担心打草惊蛇，拒绝顿毗伽单独攻打洁山城、嗢鹿州都督府的请求，让他与自己联合进兵。
顿毗伽不敢违抗，按照并波悉林的命令来到洁山城附近，埋伏在北面的山丘中，又依命带兵来到洁山城外。
他们来到船舱内，并波悉林坐在主位上，顿毗伽与萨利赫、侯梅德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侍卫端来四杯果酒放到桌上。
并波悉林首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用突厥话同顿毗伽说道：“尝尝我们大食的果酒好不好喝。”刚才他们交谈用的是大食话，但顿毗伽只会那几句，正好二人都会说突厥话，所以用这种语言交谈。
“好喝，真好喝。我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果酒。”顿毗伽抿了一口，立刻连声说道，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喝的东西。
“既然觉得好喝就送你一桶。我倒是觉得秦那人酿的黄酒好喝。”并波悉林说道。
“摄政王觉得黄酒好喝？我有，回头派人送给摄政王。”顿毗伽立刻道。
“不用。你既然买了，说明也很喜欢喝黄酒，我不会夺走别人喜欢的东西。”并波悉林说完这话，不等顿毗伽回应，又道：“你如果想回赠，不如回赠我许多秦那士兵的人头。”
“在下必定奋力杀敌，与上国之兵一道夺取洁山城，将城内唐，秦那将领生擒献给摄政王作为回礼。”顿毗伽立刻站起来说道。
“不用这么激动，坐下。”并波悉林笑了笑，待他坐下后继续说道：“为了在冬天到来之前进攻嗢鹿州都督府，必须尽快夺取洁山城。”
“我看过往年的记录，最早在秦那历十月中旬就会下雪；即使取平均值，十一月上旬也会下雪。即使能够用船运输物资，士兵们用脚走到嗢鹿州都督府也要用十天以上。”
“所以，必须在十月中旬夺取洁山城。我给你们比较宽松的时间，十月二十日，夺取这座城。”
“顿毗伽，你和你的葛逻禄军队单独负责进攻城墙，我会给你提供足够的箭矢，还会派出士兵操纵投石车进行支援，派出民夫给你们制造军械。我们大食军队也会负责进攻两面城墙，放开一面，一同发动进攻。”
“但是，如果十月二十日没能夺取洁山城，那么我会依照攻打三面城墙军队的最大进度评价，进行惩罚。”
“顿毗伽，虽然葛逻禄军队与我们大食军队是第一次联合作战，但你们单独负责进攻一面城墙，最大限度降低了不熟悉的联合作战造成的战斗力下降。”
“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们的攻城进度最低，我不会轻轻放过，一定会依照军令进行惩罚。你心里千万不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在下明白。”顿毗伽立刻答应，但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他们葛逻禄是游牧民族，并没有多少攻城经验，即使有投石车支援，恐怕也比不上经验丰富的大食人。如果不能按期夺取洁山城，进度必定最低，受到的惩罚最大。
其二，三年前那一战葛逻禄伤亡惨重，短短三年时间也不足以让小孩长大，顿毗伽咬紧牙关、又反复劝说各部首领，才抽调出两万人来洁山城下与大食人汇合。就算打下洁山城，如果损失太惨重，他也无法对族内交代。
其三，他觉得大食人太轻敌了。他刚才从北面骑马过来时顺便观察了一下洁山城。注意到这座城是按照都督府城的规格建造的，不次于镇城，如果没有内应，短短十天时间不可能打下这座城。但他看并波悉林的表情，似乎打下这座城轻而易举似的；又没听说有内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