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郑氏抬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就叫婉儿吧!上官婉儿,这名字多好听,婉儿你说是不是?”
女婴笑着伸手抓住了郑氏的头发。
“婉,顺也,温顺柔美。不错……”上官庭芝点了点头。
“……”
公元六六四年的寒冬,武媚娘在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之后,终于爬上了皇后的宝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先后为高宗皇帝李治生下了弘、贤、显、旦四个英姿勃勃的皇子,以及美貌无双的太平公主。
在儿女绕膝的欢乐中,唯一的不足就是李治日夜被他的痛风所折磨着。
他的身体在一天天衰弱,精力也一天比不上一天。病重的皇帝无法再处理朝政,但朝中却不能一天没有天子。
于是有着出色才干的皇后便只能无奈地以女人之身顶上去,垂帘执掌国家大事。
武媚娘每日与百官周旋,繁重的政事使她与李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这个空隙之中,她的外甥女魏国夫人出现了。
缠绵病榻,体弱多病的李治逐渐被这个年轻漂亮,柔情似水的女人所吸引。
他甚至想让这个女人成为新的皇后。
皇后震怒,这是对皇帝的背叛的愤怒。
毫不犹豫地,在李治和魏国夫人缠绵不已的时刻,看上去十分大度的武媚娘成功地策划了一幕,在家宴上鸩杀情敌的惨剧。
仅仅是一杯家人团聚的美酒,就让有恃无恐的魏国夫人瞬间七窍流血,当场命陨。
李治痛不欲生,他对自己这个心狠手辣的皇后恨之入骨。
他拖着病体,即刻行使他作为天子的权力,他要废了这个无法无天的皇后!
李治在盛怒之中找来的第一个人,就是朝廷中专门执掌文墨的西台侍郎上官仪。
这是一个才华横溢,未来很可能会大有作为的丞相,可现在,他被迫卷入了皇族家事的漩涡中。
李治歇斯底里,只想复仇,他只想要一份诏书,一份宣布废掉皇后的诏书。
在李治的逼迫下,上官仪只能拿起笔,他是迫不得已的。
实际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了,他不寄希望这个懦弱的皇帝能凭着一时的意气就能把皇后废掉。
一旦废后失败,第一个遭受杀身之祸的,一定会是他这个起草废后诏令的上官仪。
然而君令不可违,所以上官仪只能拿起笔,在诏书上写下了:皇后专恣,海内失望,宜废之以顺人心。
刚刚写完这几个字,武媚娘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抓起废后的诏书步步紧逼,声声质问。
一向懦弱的李治再一次害怕了,他一步步后退,浑身颤抖着否认。
在武媚娘的逼问下,他竟然伸手指向了垂立一旁的上官仪。
懦弱的他终于不敢承担废后的“罪名”,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上官仪。
此时的上官仪早已面无惧色,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或许从皇后闯入大殿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他一点也不吃惊,一点也不害怕。
这是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游戏,面对这样一个毫无骨气,更谈不上气节的男人,他无须为自己辩解什么。
游戏终会结束,而他必死无疑。
上官仪直面二人,他说是的,诏书是我写的。话音未落,他便转身走出大殿,回到自己的家中等待最后的结局。
就这样,一场荒唐的游戏就这样结束了,李治什么都没有做到,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和一个无辜的家族。
从此高宗李治沉默了,因为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在皇后面前的劣势,所以他不再抗争,心甘情愿地将皇帝的权力拱手相让。
几天之后,上官仪以与被幽禁的废太子忠,共谋造反获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官仪坦然面对屠刀。
那是上官家的一场灭顶之灾,鲜血不断地飘落,周围是一声声地凄厉的惨叫。
只有一岁的婉儿站在庭院中,尚还温热的血滴不断飘落到她的脸上。
她的身旁是绝望伤痛的父亲上官庭芝,和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郑氏。
郑氏的怀中还有一个孩子,那是她刚出生的妹妹,上官静儿。
婉儿伸出手,接住了一颗落下的血滴。
忽然间,血花飞舞得漫天都是,在卫兵的屠刀下,上官仪的头颅伴随着血液的喷涌而落地……
然后便是在郑氏的怀抱里,母女三人被赶进了那后宫阴暗的永巷,那个专门关押宫婢的,暗无天日的掖庭。
那漫漫的,仿佛无尽无休的永巷,那一个个阴暗潮湿的木头房子,木格里那一张张凄惨苍白,而又幸灾乐祸的女人的脸,或同情、或麻木、或得意……
这里的人早已没有了人的心肠,她们恨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像她们一样,饱受这永无尽头的永巷之罪。
在这里,只有黑暗。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在永巷长大
“啊!”
猛地从木床上坐起,冷汗再一次浸湿了婉儿的衣服。
睁开眼睛,四周依然是永巷之中特有的黑暗,噬人的黑暗。
不过她并不怕这个,因为她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她从未感受到过外面世界的美好,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是如此。
她今年六岁,在婉儿的记忆中,除了永巷上空那一条遥远的蓝天和漆黑的夜空,永巷中各种各样的女人,以及去势的宦官们的脸以外,她什么都没有见过。
从未见过光明,才能坦然地接受黑暗。
“婉儿?怎么了?”一旁的郑氏察觉到动静,连忙起身将婉儿抱在怀里。
永巷很深,在潮湿的木屋里是看不到天空的,但郑氏可以肯定现在的时间还很早,她的女儿又一次被自己的梦吓醒了。
“娘,我又做那个梦了……”婉儿靠在郑氏的怀里,轻声说道。
她的脸色很苍白,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经常会重复一个同样的梦:梦里面全是血,迷雾般的鲜血充斥在梦境的每一个角落,笼罩着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那个梦源自哪里,但婉儿本能地对它感到恐惧。
“放心,婉儿别怕,那不过就是个梦……”郑氏紧紧抱着婉儿,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
她自然知道婉儿这个梦的由来,但那又能怎样?
难不成要她告诉婉儿,说我们其实并不是一生来就住在这永巷里的,你是上官家的女儿,在你一岁的时候你的父亲、你的祖父,还有你其他的族人都被那个狠毒的皇后杀了,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找她报仇……
不,不行。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把仇恨忘记,在这黑暗但还算安全的永巷里,无忧无虑地永远生活下去,这就够了……
那些事说出来,只会让这无辜的孩子和她一样背负痛苦。
郑氏从未想过要复仇,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她们如今只是永巷里最底层的婢女,而她们的仇人,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皇后武媚娘。
她们没有机会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走上那一条死路。
“唔……”
俩人并没有刻意压制交谈声,一旁还在熟睡的静儿似乎是被吵到了,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
“娘,我该去内文学馆了。”穿上永巷里才会有的棕黄色麻布衣,婉儿离开了郑氏的怀抱。
内文学馆,那是专门为像她们这样的宫婢,和后宫的女人所设立的。
在她五岁的时候,郑氏就带着她去认了里面那个很老,但却很有学问的宦官老师作先生,为她讲课。
这是郑氏唯一的选择,她并不渴求自己的女儿有一天能走出永巷,那是她早就断了的念想,她只是觉得她的女儿应该去读书。
她不想让她这个有着高贵血统的女儿,有一天真的沦落为那种没有知识、没有教养,只剩下一副空洞美丽的躯壳的宫婢,那是在为上官家蒙羞。
哪怕婉儿其实是被她收养的,但无论是她,还是上官庭芝,亦或者上官仪,都将这个听话聪明的孩子视若己出。
更何况,婉儿虽然不过六岁,便粗通文墨,对书籍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兴趣和极高的天赋。
既然如此,她何不让内文学馆里的那位老人来好好雕琢这块美玉?
踏着星月,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婉儿听着屋檐上叮铃作响的风铃声,走入了那个有些暮气沉沉的内文学馆。
这里有着一册又一册极为丰厚的藏书,可以供她随意阅读,五岁以后,这是她在这里的唯一乐趣。
通过这些书,去了解这个世界……准确地说,是了解外面的世界。
她是通过这些书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地方都和永巷一样。
内文学馆里坐着一位老人,儒雅而清高,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脸上布满了皱纹。
他整日坐在这里,打扫着那些除了他和婉儿以外,便不会再有人会去看的藏书。
无论是后宫的女人,还是永巷里的宫婢,都不会有人来这里。
当然,当年的武皇后除外,这个女人总是孜孜不倦,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离开这永巷,最终登上皇后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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