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酸枣县的东市,陶商和许褚终于发现这里是县内较为热闹的人员集中地,人来人往,呼喝叫卖,贩夫走卒,来往之人也算颇多,终归是为这个死气沉沉的县城铺上了一层勃勃生机。
“锵锵锵锵……”
一阵响亮的锣声震动了陶商的耳膜。
陶商好奇地转过头去,只见声音发散处,却是四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使劲地敲锣呐喊吸引往来人流。
陶商见状感到新奇——是卖艺的!
“各位父老邻里,且留步在此,听某一言,我等为躲家乡旱难,逃避至此,今日路经宝地,身无尺寸之物,唯有卖艺使技,博君一笑,各位父老邻里看在我等兄弟几日都没吃过饱饭的份上,驻步一瞧,图个乐呵!为我四兄弟几人捧个场子!某在此拜谢拜谢!”
如此一番敲打呐喊,倒还是真惹了一群人驻步而观……乱世之中闲人也多呀。
陶商和许褚也在围观众人之列,只见那四个汉子敲锣吸引完人群,放下手中锣锤,便在旁边拿起杂耍的工具。
确是一个足有百十斤重的石盘,四个汉子倒是果然有几分力气,他们站定四角,将那石盘呈对角线似的抛掷互接互传,石盘来回倒手,速度飞快,倒是挺有声势。
酸枣县的居民也不知道是生活太过没有滋味,还是被这乱世压迫的太过悲苦,就这么一个四人传大石的破烂节目,居然把周遭的老百姓们看的喜气洋洋,高声喝彩,欢呼叫好声不断,一浪高过一浪,一浪赛过一浪,一浪一浪又一浪……
四个人把大石盘往来传了二十轮后,累的气喘吁吁,随即将大石盘撂下。
为首的大汉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如雨的汗水,又拿起铜锣,‘锵锵锵锵’的一顿敲打,然后开始点头哈腰的挨个向周围的乡亲们收钱,看的陶商大摇其头。
这卖艺的水准未免太低了,拿着个破石盘子跟搬砖似的轮了几大圈,就打烊收钱了?职业素养明显有些问题,这样唬弄观众,能收上钱才怪了。
果然,铜锣扫了一圈,基本没有人捧钱场。
大部分人都是看的时候叫的欢,要交钱了,便纷纷散开来去,左顾右盼的又忙着办自己的事去了。
不消一会,那汉子的铜锣递到了陶商的面前。
陶商寻思了一下,伸手掏了两枚五铢钱扔在里面。
那汉子先是一喜,接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陶商的穿着,陶商没穿甲胄,便衣而来,不过穿的也是上好的面料。
汉子见他的袍衫不俗,应该很阔绰,嘿嘿一笑,舔着脸道:“这位先生,再给些吧。”
陶商听了不由感到好笑。
这小子真是蹬鼻子上脸,别人不给钱他不要,自己给钱了他还多要?真是个得了便宜顺竿爬的货。
陶商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不舍得多给你掏点,只是你的表演就值这个价了,多给你了,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汉子闻言,笑脸一僵,接着不服气的道:“这位先生,您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道这磨盘子有多重?”
陶商身边,许褚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不过百十斤而已,有甚稀罕?”
那汉子斜眼看了看许褚,本想骂两句问候他娘的脏话,只是见许褚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只得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汉子不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有本事,你耍一个?”
许褚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一仰头,老气横秋:“老子姓裴,单名一个钱字。”
“噗!”站在一旁的陶商闻言差点没乐喷了,抚了抚胸口道:“你那另外那三个兄弟呢?”
裴钱一指与他搭档的另外三个汉子,朗声道:“那三个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二弟裴光,三弟裴净,四弟裴本。”
陶商目瞪口呆地盯了裴钱片刻,少许方才回过神来,赞叹道:“令尊真是才华横溢啊……单看尊兄弟这几个大名,就知道您家一定是书香门第,起名起的这么败家的……也算是令人敬佩了。”
裴钱将头一扬:“废话少说,那磨盘在那摆着,有能耐,尔等比划一下试试?”
陶商叹了口气,摇头道:“也罢,今日便教教你们,钱是怎么个挣法的……你们四个以后行走江湖,也少赔点。”
说罢,陶商走到许褚面前,两人耳语一番,接着陶商便借了裴钱手中的铜锣,走到场地中间。
“锵锵锵锵……”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了你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各位父老乡亲快来看!两枚铢钱的下注,便有机会得钱一百铢!以少博大,童叟无欺!机会难得!良机莫错过!”
这一通喊下去,过不了多一会便蜂蛹站住了一大票人,里三层外三层。
人们纷纷向场中观望,又兴奋又犹疑。
“真的假的?两钱能得一百钱?”
“这什么意思啊?怎个弄法?”
“哪家的公子,在这摆下噱头!”
陶商捡起一个木棍,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圈,然后伸手从钱袋内取出一块金箔,扔在其中的一个圆圈内。
场中众人不由得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陶商一指许褚,高声道:“这汉子言自己可以举百十斤重的石盘过顶,蹲起十次!以力博财,输者赔百钱,金箔抵押为证,赢者两铢钱入囊,分文不退!”
“锵锵锵锵……”
陶商又一边敲锣又一边高喊:”押注啦押注啦,赌他举不起来的,压两钱了!“
这一下子,观众们都兴奋了,且不说两枚五铢钱的赌注不高,单就是那金箔在内,就晃的人心痒难耐。
“我来!我来!我押两子!”
“我也来押!”
看着陶商在地上画的另一个圈内,五铢钱叮叮当当的砸入其中,把裴家四兄弟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陶商从裴氏兄弟的杂袋里拿出短木签做凭条,分发诸人,继续喊道:“还有没有押的了?有没有了?没有了!好!开注!”
许褚眉毛一挑,大步流星的走到场地正中,也不看裴家几兄弟,伸出左手,单手扣住磨盘,似是没有使什么力气,微一屈腿,轻轻松松的便将巨大的石磨举过头顶,右手空手一展,还颇有余瑕的伸了一个懒腰。
在场的观众一看见许褚这状态,不由得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家四兄弟则是目瞪口呆,一个个诧然的张大了嘴巴,几个人用双臂捧在胸前互扔的石磨盘,这汉子用一只手就举过了头顶,还似乎根本不费劲!
简直就是牛犊子成精了!
许褚举着石盘,缓缓地在场地中走了一圈,接着开始连续蹲起。
陶商在一旁慵懒地数着:“一、二、三……九、十!谢谢惠顾!”
人群中,那些押注的人各个都发出了一阵无奈的唏嘘,还有无数的叹息和不甘之声。
不过所幸二铢钱并没有多少,大家也不过是图一个乐呵,围观者们一边议论,一边呱噪了一会便三三两两地散去。
“噫?”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很是夸张的惊诧之声。
陶商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矮小,黑瘦黑瘦的,散状的眉毛,鼻梁不高略有突起,额头还有点倾斜幅度,换成现代土话讲就是‘前呗儿搂后勺子’。
这小黑瘦子快步走到陶商身边,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玩磨盘犹如玩布偶一样的许褚,两眼放光地道:“这是个什么招数?莫不是传说中的霸王举鼎乎?”
陶商斜眼白了他一下:“他举的那是鼎吗?分明是磨。”
小黑瘦子恍然大悟:“霸王拉磨?”
陶商摇头:“拉这个字一般是形容‘屎’的,分明是举。”
“霸王举磨!”
陶商点头道:“然也!”
小黑瘦子一脸艳羡的看向陶商,垂询道:“这位贤兄,这犹如天人般的壮士莫非是阁下的侍从乎?”
陶商闻言咧了咧嘴。
看看这词让他用的……还‘天人般’的壮士……
陶商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
“贤兄真是好福气啊。”小黑瘦子搓着双手,笑呵呵地盯着陶商,道:“我看这位贤兄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嘛,举孝廉举茂才方才是正经大事,每日与武夫厮混却是舍本求末了……我看贤兄不妨割爱,将这位豪杰让与我,如何?”
陶商听了这话,下巴差点没惊讶地落在地上。
自打穿越回东汉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直接、这么不要脸的人,第一次见面,话还没说满十句,直接就问自己要人……他是怎么寻思开的口呢?
“这位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好像跟你不熟啊。”陶商犹如看怪兽一样地看着他。
那小黑瘦子极为夸张,双手抱拳施了一个大礼:“这位贤兄,在下诚意恳求……真的是求你了!这位豪杰一看便是勇力绝伦之人,在下不日间就可能会上战场为国除害!若是能得到这位豪杰的相助则必然是猛虎傅翼!届时汉室若得重兴,仁兄便是当之无愧的功臣啊!”
为国除贼?汉室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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