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华也松了口气,大局已定,淮夷军已入死地。左右两翼的盾卫斜阵前锋离沙河岸边不到三百米。而宽达两里的淮夷横队左右两端离东师的两端还有近五百米之遥。
此时三万人的淮夷军已经如同一头被蟒蛇吞入腹中的牛犊。而这条蟒就是长达近三里,近七千人的夏军方阵。
随着隆隆的鼓号之声,夏军方阵有条不紊的踩着鼓点向前开进。长达近两里的枪矛之锋向淮夷们切去。这个时候,舒烈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大吼:“快,把队伍沿着沙河向两翼展开。”然而,当这军令传到军中各部时,早已来不及了。
长枪矛刃不停做着机械的捅刺动作,骨肉破碎声和血肉飞溅中,淮夷兵卒一层层倒下。许多淮夷兵卒用盾挡住一支刺向他胸膛的矛刃,然而紧邻的一支矛刃会刺入了他的口腔,眼睛,腹部,大腿,肩膀等等身体上任何一个可能的部位。
夏军的虎贲射手们穿插在长枪兵和枪林之中,近距离向淮夷阵列射出一发发劲矢。优先射击淮夷兵卒里的弓箭手。
淮夷射手也开始在后方长距抛射,对于纵深只有五列的夏军方阵几乎不起什么效果。
大多数抛射的箭矢要么越过长枪兵的头顶,落在后面。要么落在夏军阵列前方,甚至误伤到己方兵士。少数落在矛兵们的精良甲胄上,其中又只有少数中的少数能给这些矛兵带来直接伤害。
一名勇敢的淮夷射手看出端倪,挤到队列前面准备抵近射击,马上一支劲矢洞穿了他的颅骨,他瞪着失去光泽的双瞳向后倒去。抵前射击的淮夷射手均会遭到对方虎贲射手的压制。
很快,这些淮夷射手抛射也无法进行了,因为前方兵士不断一层层倒下,幸存者不停后退,人相拥挤,在敌方矛尖残酷捅杀威逼之下,发生踩踏。即使居于后方的射手,不得不向更后的后方退去。然而再往后面就是沙河。
在夏军中央方阵压迫下,部分淮夷兵士们向两翼挤去。此时,因为夏军方阵的前压以及左右两翼盾卫斜阵主动向中间收拢,早已将两端封闭。夏军最边缘的盾卫已经抵至沙河的岸边。
随着中央方阵进一步前压收拢,两翼的盾卫越发厚实密集。三尺大盾并成一列,将拥成一团的淮夷兵卒牢牢顶住,右手的大剑疯狂砍杀,捅杀。
此时他们也不需要讲技巧,和枪兵一样,做着重复机械的动作。他们身后自然也少不了虎贲射手通过近距攢射提供的支援。
淮夷们纷纷跳入或被挤入沙河,会水的向对岸泅渡,不会水的溺水而亡。因军阵收缩,多余出来的盾卫和射手开始在岸边游弋,射杀河中的淮夷散兵和防止他们再次上岸。
到了最后,整个夏军已经收缩的厚实无比,队形已不再存在,也不需要存在。长矛兵们将沙河边上剩余的淮夷团团围在一片狭小区域。他们要么集体投降,要么跳河,要么死亡。
大多数盾卫们已脱离没有队形的“军阵“,他们开始沿着沙河上下游搜索并斩杀逃逸的淮夷散兵。
虎贲射手们继续向河中的淮夷射击。河面上到处是浮尸,但陆地上更惊秫,两万多具尸体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沙河之畔。这一块土地以后将成为淮河流域最肥沃的土地。
此时,奇額城的鲜促还在苦苦等待着淮夷大军的到来。
第五十八章 牧野洋洋
奇额城的三个城门与鲜促的府邸皆已被夏军攻占,鲜促带着上百名亲卫死守西门城楼,如果淮夷的大军前来,这里应该是第一时间能看到的地方。
然而他是不可能再见到活着的舒烈了,夏军兵士们将西门城楼的各个通道出口皆已封死,但并未继续发起进攻。
此时的鲜促已经对淮夷完全死心,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个陷阱是如何叫对方给识破的,夏军是什么时间以及如何发现淮夷大军的,以及夏军如何做到拦截住数倍于己的大军。
鲜促设置这个陷阱时没考虑到夏军的令侦斥候有马,在平原上的侦查半径足以发现那座巨大的营盘。如果将伏兵之地向东再移几公里也许能成功。
鲜促当然知道越远越不容易被发现。但是如果太远了,可能淮夷兵还未抵达,奇額城就已被攻破。
夏军抵达奇額城,扎起营垒后,即刻按夏军的作战常规条例派出大量的师旅两级令侦斥候,在奇額城周边二十里内侦查。
虽然二十里的侦查半径未覆盖二十里外的大营,但是一个令侦斥候在寂静的旷野中,隐约听到淮夷大营的嘈杂喧嚣之声。他循声找去,远远发现了这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营地。惊惧的斥候连忙马不停蹄的回营禀报
此时,一个夏军千夫长再次向鲜促喊话,劝他投降。城楼内的鲜促漠然不语。
那千夫长继续喊道:“鲜促,你是不是还在等你的淮夷朋友,你看看这是什么?”边说边向鲜促这边丢过来一个包裹。鲜促手下亲卫小心翼翼的步出掩体,确信夏军射手不会对他射冷箭,将包裹拾取后又赶快缩了回去。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鲜促看到舒烈的人头,还是惊诧无比,夏军居然能在万军之中斩敌酋首级。但随之而来的喊话更让他震惊。
“那三万淮夷俱被全歼,生还者所剩无己,劝你等不要幻想,还是束手就擒,降于我方。否则只能让你们殁于今日了。”夏军做着最后的劝降。
鲜促终于独自一人走出城楼,高声对夏军喊道:“某这就以死谢罪,望南伯能善待我手下这些军士和我的妻小。”说罢爬上城楼垛子要往下跳。
“你为何要寻死啊”夏军中一人突然发问道,正是夏南伯夏华。
鲜促并不认得华,他凄然一笑说道:“这等谋逆之罪自是死罪,某不想死前受那昏君凌辱和折磨。”
接着,华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话,让刚要跳到城外的鲜促又跳了回来。
“现在,商方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昨日清晨,周方的数万大军过了白陉,出现在河北平原之上。”
这是华从来自华邑鸽房加急快信中所获知的信息,此信一日之间就通过汝水中的竹筏和快马送到了奇額城前线大营。
三日前。宗周六师,三千镐京虎贲,以及蜀、羌、髳、微、卢、彭、濮七个方国戎部所构成的伐商联军,合计战车六百乘,兵甲五万。经过千里跋涉,进入白陉山道。
随军的姬旦向太师姜子牙问道:“走北方的井陉,出陉道后就是商方都城,为何我们要舍近求远,向南绕个小弯呢?”
不待姜子牙开口,姬发已经回答道:“四弟有所不知,因为八条陉道,只有这一条被我们想办法打通了。”
两日前,白陉关隘内。
守将子禄站在关隘的寨门门楼之上,向陉道另一边眺望。此时他已按父亲的意思和周方秘使勾联过,约定近日讨伐帝辛的大军从白陉通过时,打开陉道让他们通过。
此时,一名兵士近前禀报道:“启禀将军,朝歌的费大夫来了。说是要视察关隘军备。”
子禄心中一凛,问道:“他带了多少人过来。”
“就带了十几个随从和兵卫。”
“可说了要在我这关隘内逗留几日?”
“这个小的不知道。”
费仲不放心陉道的守备,主动向帝辛提出要视察这八条陉道。两月前,他就从最北边的陉道开始,一个个检查了陉道关隘的守备情况,同时也对守将们的状况进行下摸查。
现在他来到了白陉,这白陉就是当年姬昌走过的而后被捕杀的那条陉道,当时关隘要塞还没建起来。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对这条陉道尤为重视,想在这多观察几天。子禄得知他的来意后,不动声色,吩咐兵士给他和随从整理出几个房间。
晚上,子禄邀请费仲来行宴,酒至半爵。子禄突然两眼现出杀意,将酒爵往地上一摔,喝道:“狗贼,今日就是尔命殁之日。”手中已然抽出佩剑,帐后大量子禄的亲卫涌出,二话不说,先将费仲的随从亲卫斩杀,而后将费仲拿住。
“子禄,你想做甚?你可知如此行事后果?”费仲惊慌的问道。
“这两日武王的大军就要前去讨伐那无道的昏君,重立新君,我的后果自然就是未来大商新君的功臣。”
听罢此言,费仲呆立片刻,随即哈哈大笑:“你太天真了,还重立新君,你让周方大军从此通过,大商必不复存在。到时,大商境内不知有多少家破人亡。”
子禄喝道:“住口,死到临头还敢谗言,割下他的头颅。”
费仲在人世间最后一句话是对子禄说的:“我在底下等你和你的家人,还有那些背弃方国的王公贵族们。”
费仲死后不久,周军就开到白陉关隘。战车,辎重,甲士,徒卒在狭窄崎岖的山道间如同洪流一般滚滚而过。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才走完,随后周军控制了白陉要塞。
子禄诧异道:“周方接管要塞,那我干什么?”
姜子牙对他笑着说:“你,当然是跟着我们走。以后你做什么,自然是要听武王的安排。”
周军终于走出白陉,眼前就是大商王畿。在农人们惊惧的目光中,大军继续东行一日,前方就是牧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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